蓝徽不喜欢这样众星捧月般的做派，默默调整自己的步幅步频，走出去不过几丈远，人就到了几个人的边边上。
那些人也没发觉。
边走边说好话：“还是国公爷面子大，竟然请得动少师和我们逛了老半天。这般私底下人少少相处的机会，多少人做梦都想要一个！”
“嘿，那必须的啦。国公爷是蓝少师的岳父嘛。岳父大人开口，自然不一样。”
“国公爷，您说，这年终考评，少师应该会记得我吧？”
李诚人在好话吹捧中飘飘然，心智却没有迷失，这会儿睁开半开半闭的眼睛，白了那人一眼：“那得看你自己表现咯。你问我，我问谁？不过呢，我这个女婿人是很好，太不会享受。我们得多带着他玩一玩，不然他太无趣了，日后闷坏了我女儿怎么办。”
说说笑笑的，走远了。
蓝徽自己一人走去，心底深处素来寒冰冷封的角落，崩裂开一个口子。从那口子处看这京城人间烟火，似乎格外鲜活起来。
路过一个小摊子，看到老人瑟缩在冷风中，摊子上的糖人糖葫芦做得七歪八扭，着实不怎么样。蓝徽蓦然起恻隐之心，停下马，问：“你这些东西多少钱？开个价，我全要了。”
……
“你带那么多零食回来干嘛？”李泽玉很吃惊，然后拒绝，“我不吃。会蛀牙的。”
被她兜头泼了冷水，蓝徽眼睛里的火苗熄灭了一丁丁。随手交给六子，“夫人不喜欢，拿下去分了。”
李泽玉很好奇，问：“好丑的糖人。你从哪儿搞到的？”
蓝徽面无表情的说：“哼，花了我五百个钱呢。”
“五百个钱？！”李泽玉震惊，“都够把糖人摊子整个买下来了！”
蓝徽哼哼唧唧：“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整个糖人摊子买下来啊……”
李泽玉内心胖虎趴：好叭……
“蓝徽，我要煮一锅最大的乌鱼子给你吃！”
“什么乌鱼子？壮阳的吗？！我不需要！”
“乌鱼子，无语啊！”
被李泽玉的笑话冷到了，蓝徽把她摁在桌子上亲到嘴肿才算完事儿。
很快到了中秋当日。
朝廷也放了休沐假。
一大早的，天蓝得吓人，阳光也好，几只家养狸奴在玄瓦屋顶摊着肚皮睡觉。李泽玉把自己画的两幅绢本小品行乐图带上，作为贺礼。蓝徽披着衣服，走过来，走过去，无所事事，最后抓了蓝三出来下棋。
下了一会儿，人又回来了。
抱住李泽玉。
现在他们相处，倒是像情侣。
也就差一句话？
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李泽玉觉得这样挺舒服的，她受不了情天恨海那套。
眯着眼睛，享受蓝徽身上那淡淡的、清冽的香味，李泽玉道：“下棋不好玩么？”
蓝徽说：“是蓝三不好玩，老是悔棋，棋品不咋的。我来看看你的画，这山势笔法有点意思啊，散锋用的笔法？”
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挂着的四尺对开条幅，上面只勾勒了山势，用墨如晕，笔锋若劈，气势雄浑。李泽玉道：”对啊。那两支大笔，还是我定做的，没有裹麻纸柱根，而直接用竹管捆绑羊、狼二毫。散峰用笔。叫做‘抱石皴’。”
蓝徽重复了两次那名字，道：“没听说过的笔法，倒是有意思？”
李泽玉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若是追求全知全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倒是陷入执着迷思里了。你觉得这画好看吗？”
“嗯。好看。”蓝徽道，“越看，越好看。”
李泽玉道：“那就行了。我画画也好，读书也好，求的也就是闲来无事，修心养性。”
“再赚两笔润格费？”
正在嗷嗷吹法螺的李泽玉，突然噤了声，卡了壳？
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正面对着他，嘿嘿干笑。
蓝徽看着她，就看个透明人似的，笑容带着坏：“用好你的别号，可不要被人拆穿了哈。否则人家知道挂在厅堂书房里的大画是出自闺阁女子之手，你的润格费就得折半咯。”
李泽玉小声：“知道啦。”
擅长书画的人，接点儿商稿，怎么了？！
天经地义好不好！！
“行了。今天过节呢。晚上还有事，白天就好生安歇了。”蓝徽牵着她，走出了屋子，“你看，灯又挂起来了。”
这次府里的彩灯和七夕又不一样了，以桂树、玉兔、月饼为主，大气许多。
蓝徽好像对布置彩灯很有热情，水平也很高。
李泽玉道：“倒也不是为了忙着挣钱。我有时候就是闲不住，觉得这么好的身体，放着不用躺着睡的，太过可惜了。”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曾经病得躺着动不了似的。”
蓝徽无心一句话，叫李泽玉心里直咯噔。她连忙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事后还觉得奇怪，都是无迹可寻的事情，干嘛自己要心虚呢？
……
比平日早了半个时辰用过了晚饭，吃得饱饱的，李泽玉略加打扮就准备出门了。
蓝徽和她一道出门，见到她那一身，有些微讶：“别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倒好，干干净净，就画了个淡妆？反倒比出嫁之前更素净了？”
李泽玉道：“不管是姐姐也好，穆可盈也好，今晚总要挑事的。我还是不那么出挑了，遇事怂一点为妙。”
蓝徽道：“也对。”
夜晚的东宫流光溢彩。
一进宫里，道旁两边，就有连绵不断的小烟花，一直在燃放。丝竹管弦的悠扬乐韵，无处不在，高台对戏，金粉唱书，不必细说，还有专人站在特别定做的圆底平台上，穿上华贵盛装，扮演人形不倒翁。
来往人等，无不驻足赞叹，啧啧称奇这一片繁华盛宴。
李泽玉遇到了好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大家见到她的打扮，都笑：“玉儿今天穿太朴素了吧？”
“我觉得还好啊。你看，石青配淡紫，我像不像一朵蘑菇？”
旁人看到她梦到哪句说哪句的模样，都是哑然失笑，不再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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