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混沌阁总部的诊疗静室内,希望与危机如双生藤蔓般骤然绞紧。
山河镜碎片共鸣带来的暗金光芒如春雨润物,顽强地渗入苏雨晴体内,滋养着她枯竭的生机,与那恶毒的“蚀魂咒”及蚀脉本源进行着缓慢而艰难的拉锯。灰败的脸色泛起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血色,眉心诅咒印记的蠕动也略显迟滞。生命监测仪上,那曾濒临直线的心跳和呼吸波形,终于开始稳定地、极其微弱地起伏,虽然依旧游走在生死边缘,但至少,那令人绝望的持续恶化停止了。
老骗子、赵谦等人紧绷的心弦刚刚因这微小却至关重要的转机而稍松,下一秒却被林晓风突如其来的剧变再次狠狠攥紧!
古玉高悬,与新生的小碎片共鸣嗡鸣,暗金与混沌灰交织的光芒明灭不定,内部那两套截然不同、仿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源流的纹路(山河镜纹与更古老的混沌洪荒纹)激烈碰撞、冲突,引发的能量乱流不仅冲击着林晓风脆弱的内景天地和识海,更使得整个静室内的能量场都变得狂暴而不稳定。维生设备的警报声此起彼伏,空气因能量的高频震荡而发出低沉的嗡鸣。
“古玉传承冲突!两块山河镜碎片共鸣,能量过载,引动了古玉更深层、更原始的封印禁制!”老骗子脸色铁青,他看出林晓风此刻的痛苦并非简单的伤势复发,而是源自灵魂本源层面的冲击。那古玉内的传承,层级太高,蕴含的信息和力量太过庞大古老,两块山河镜碎片的共鸣就像是一把钥匙,意外地同时插入了两个不同、甚至可能彼此冲突的“锁孔”!
林晓风的身体在床榻上剧烈颤抖,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七窍之中,再次有细细的血线渗出,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丝暗淡的灰色,那是本源受创、神魂震荡的迹象。他的意识在无边剧痛和混乱信息洪流的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碎裂。
“必须立刻稳定古玉!切断或者至少削弱两块碎片之间的共鸣!”明镜道长也看出了端倪,急声道。他尝试打出几道安抚能量的符箓,但符光一靠近古玉就被那混乱的光晕弹开、湮灭。
“不行!古玉与晓风神魂绑定太深,强行切断或干扰,可能会对他造成更严重的反噬!”老骗子额角冷汗涔涔,他双手掐诀,试图以自身温和浑厚的法力构筑一个缓冲层,暂时隔离古玉对林晓风的直接冲击,但那古玉此刻散发出的能量位格隐隐超越了他的应对范畴,缓冲层刚一形成就剧烈波动,难以持久。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心急如焚之际——
一个沙哑、干涩、充满了怨毒与贪婪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突兀地、直接在所有人心头响起!
“混沌之子……果然身怀至宝……这古玉……还有山河镜的气息……真是令老夫……垂涎欲滴啊!”
地煞护法!
他竟然能隔着混沌阁的重重防护阵法,将声音和意念直接传入这核心诊疗静室?!
不等众人惊骇,静室内的空间骤然扭曲!角落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拉伸,迅速凝聚成一道模糊的、由纯粹阴影和灰黑色死气构成的——人形轮廓!虽然比之前在云屏山时虚幻了太多,气息也微弱了数倍,但那独特的死寂与煞气,赫然正是地煞护法的一缕分神或投影!
他果然贼心不死!竟不知以何种秘法,趁着林晓风重伤、古玉异变、总部防御因核心人物受创而出现波动的间隙,悄然渗透了进来!目标直指陷入传承冲突、毫无防备的林晓风和那正在共鸣的山河镜碎片与古玉!
“地煞老魔!安敢如此!”老骗子勃然大怒,须发皆张,也顾不得消耗,一掌裹挟着浑厚清光,拍向那道阴影轮廓。张清远、王处一反应也是极快,雷光与剑气同时迸发,封锁其退路。
然而,那阴影轮廓诡异一笑,竟不闪不避,任由攻击穿过它那虚幻的身体,只在清光、雷光、剑气中荡漾起几圈涟漪,黯淡了几分,却并未立刻溃散。它本就是一道高度凝聚的恶念分神,介于虚实之间,对物理和普通能量攻击抗性极高。
“凭你们……拦得住老夫这道‘幽冥影念’么?”阴影轮廓发出沙哑的嘲笑,趁着老骗子等人攻击落空的刹那,如同鬼魅般飘向悬浮的古玉和林晓风!“待老夫收了这古玉和碎片,炼化这混沌小子的残魂,云屏山之辱,今日一并了结!”
它的速度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无视空间阻隔的诡异,瞬间就逼近了古玉!
眼看那阴影般的爪子就要触及光芒混乱的古玉——
异变,第三次陡生!
这一次,源自林晓风自身!
或许是被地煞护法这充满恶意的入侵和威胁所刺激,或许是在古玉传承冲突、神魂剧痛的绝境中,那守护同伴、守护自身、绝不甘心就此灭亡的意志,如同被投入最后柴薪的火焰,轰然爆发!
“滚——出——去!!!”
一声并非通过喉咙发出、而是直接源于灵魂深处的、充满了痛苦、愤怒与无尽决绝的咆哮,在林晓风识海炸响,同时震荡着整个静室的能量场!
嗡!!!
濒临崩溃的内景天地中,那株摇曳不定的青莲虚影,仿佛被这绝境中的意志点燃,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虽然微弱却纯净到极致的清光!这清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净化”与“守护”道韵,瞬间冲破了内景天地的壁障,透体而出!
与此同时,那因传承冲突而混乱的古玉,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意志的最终爆发和那青莲清光的出现,内部那两套冲突的纹路,竟然在这一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奇异的“同步”!并非融合,而是如同阴阳两极,在更高层面的“混沌”意志统御下,达成了刹那的平衡与共鸣!
古玉的光芒猛地一敛,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不再是单一的暗金或混沌灰,而是一种包含了万象色彩、却又归于混沌本源的——混沌原初之光!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道薄薄的、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万物生灭至理的光膜,瞬间将林晓风、苏雨晴的床榻,以及那两块共鸣的山河镜碎片,一同笼罩在内!
地煞护法那阴影爪子抓在这混沌光膜上——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仿佛触及了“无”的寂灭感。
阴影爪子如同阳光下的露水,无声无息地消融、蒸发,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连带地煞护法那道“幽冥影念”构成的整个阴影轮廓,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在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尖叫后,彻底湮灭在混沌原初之光中!
远在不知多少里外、某处阴森隐秘之地的地煞护法本体,猛地浑身剧震,“哇”地喷出一大口黑如墨汁、散发着恶臭的污血!他枯槁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骇欲绝和难以置信,浑浊的眼珠瞪得几乎要裂开,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混……混沌……原初……反噬……怎么可能?!”他嘶哑地低吼,眼中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那道“幽冥影念”蕴含着他一丝本源神魂和大量地煞死气,被如此霸道、如此高位格的力量直接湮灭,对他本体的伤害远超预料,甚至动摇了他的道基!
静室内。
混沌原初之光在湮灭地煞护法分神后,并未持续,光芒迅速收敛,重新没入古玉之中。古玉表面的光芒也变得温顺平和了许多,虽然依旧有暗金与灰芒流转,但那种激烈的冲突感明显减弱,似乎林晓风那绝境中的意志爆发和青莲清光的出现,暂时调和了冲突,或者说,为古玉内部的力量指明了一个临时的“主导方向”——守护。
而林晓风,在发出那一声灵魂咆哮、引动混沌原初之光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瘫软下去,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昏迷,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几乎难以察觉。但他的脸上,那痛苦挣扎的神色却平复了许多,眉宇间反而多了一丝奇异的、仿佛经历过某种洗礼后的宁静(尽管是昏迷的宁静)。
古玉缓缓落下,重新贴回他的胸口,光芒内敛,只是温度似乎比之前更加温润。
静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惊变惊呆了。
地煞护法歹毒阴险的偷袭,林晓风绝境中匪夷所思的爆发,那仿佛能湮灭一切的混沌原初之光,以及地煞护法分神被彻底抹除的结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震撼。
“护法的分神……被灭了?”赵谦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
“不仅仅是分神被灭,”老骗子缓缓收回法力,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后怕,有震惊,也有深思,“那道光芒……是晓风小子在绝境中,以自身混沌意志为引,结合古玉内冲突的力量和……那株神秘青莲的投影,短暂爆发出的……一丝‘混沌原初’的意境投影。虽然只是一丝,且不可复制,但其位格……太高了。地煞老魔那道分神蕴含的幽冥死气和地煞本源,在‘原初’面前,如同尘埃遇到了宇宙创生的洪流,自然被彻底净化、归墟。”
他看向昏迷的林晓风,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这小子……真是每次都能给人‘惊喜’……或者说,惊吓。这一次,他是真的赌上了所有,包括那古玉里可能存在的、他自己都未必清楚的禁忌力量。”
“那地煞护法本体……”张清远问道。
“分神被如此抹杀,他本体必然遭受重创,道基动摇,短期内绝无再兴风作浪之力。”明镜道长肯定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云屏山之仇,总算是讨回了一点利息。而且,他觊觎古玉和山河镜碎片,此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必会更加忌惮。”
众人闻言,心头稍安。地煞护法的威胁暂时解除,总算是解决了迫在眉睫的一大外患。
目光再次投向床榻。
苏雨晴在混沌原初之光爆发时,似乎也受到了微弱的影响,眉心的诅咒印记明显又黯淡了一丝,虽然变化依旧微小,但积少成多,配合山河镜碎片持续散发的滋养金光,情况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好转。
而林晓风,虽然昏迷更深,气息微弱,但那种本源持续崩坏的迹象似乎也停止了。古玉不再冲突,内景天地在青莲清光爆发后也重新恢复了平静(尽管依旧枯竭),他的身体似乎进入了一种深度的、自我保护式的休眠与修复状态。
“他们两个……算是暂时稳定住了。”老骗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雨晴丫头靠山河镜碎片和古玉余韵吊命,缓慢消磨诅咒。晓风小子……则要看他的造化,何时能从这种深度反噬和本源损耗中苏醒,以及……那古玉经过此次变故,会对他产生怎样的长远影响。”
危机暂时过去,但留下的,是一地鸡毛和无数疑问。
林晓风最后爆发出的“混沌原初”力量究竟是什么层次?古玉内部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传承秘密?两块山河镜碎片的共鸣,还会引发什么?苏雨晴能否在缓慢的滋养中挺过来,彻底驱除诅咒?
而经此一役,幽冥教损失了一位护法的分神,地煞护法本体重伤,他们那神秘的“断龙”计划,是会因此延迟,还是……加速?
还有那惊鸿一瞥、似乎对林晓风至关重要的青莲虚影,又代表着什么?
夜色渐深,混沌阁总部灯火通明,警戒提到了最高级别。
静室内,两人并排而卧,一者气息微弱却平稳,一者命悬一线但生机不绝。
静室外,众人守候,心情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护法的败亡,为这场惨烈的云屏山之战画上了一个带血的句号,却也揭开了更宏大、更隐秘斗争的序幕。
林晓风和苏雨晴的生死关,暂时渡过了最危险的阶段,但真正的挑战和隐藏在暗处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悬念,并未随着敌人的暂时退却而消散,反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更深、更广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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