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张正军怀疑地望着妹妹。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哥哥以为我是胡言乱语，拿将士们的命不当回事？”秀宜言语铿锵，心里却道：只不过是上辈子的事了。
前世，看到父亲残破的尸身，秀宜心痛如绞，跪在父亲墓前久久不肯起身。
李静竹等得不耐烦，丢下她扬长而去。那时候她身边只余一个白菊陪着了。
回来的路上，遇到个倒伏路旁的乞丐。
她刚经至亲之人离世，最看不得死人，本欲出点钱埋了他，却见还有口气，一套银针走完，乞丐缓过来，告诉她是从匈奴逃回来的，并给了她这条路线。
往后很多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她一遍遍在纸上画那条线路，画一次烧一次，烧一次哭一次，哭造化弄人——若早早遇到那人乞丐，知道这条线路，父亲是不是就可以不死？
后来她千方百计把这条线路带给哥哥，哥哥奔赴边关，也不知道用没用上？既然重生回来，她又如何肯放过这丝生机？
“既是如此，那就一试。”李青竹一掌拍在案上，“我亲自带一千人去。”
“胡闹！”张卫国变了脸色，“我相信宜姐儿的话。可也不能仅凭一个乞丐的一句话，便让堂堂贤王府世子、户部尚书去冒险。若你有事，我如何跟圣上和贤王交待？”
“不止他，女儿一起去！若真有个万一，阿爹折个女儿，也很交待得过去了！”秀宜温柔地望着李青竹，“志节信我，我方向感很强的。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
张卫国瞠目结舌。
房中人齐齐变了脸色。
只有李青竹望着她，眉眼温柔：“我信你。你先休息，明儿一早就出发！”
秀宜冲她露出梨涡：“可以劳烦志节送一送我么？”
李青竹柔声细语：“好。我送你回房。”
两人并肩出门，踏着月色归去，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和……满室寂静！
快到房门口，秀宜转身，月色下双眸晶亮，郑重地望着李青竹：“志节，你不会留下我，自己偷偷涉险吧？”
“当然不会。”李青竹的目光描摹着她秀气的眉眼，想刻进心里，“你安心睡。一旦出发，可能就再难也安眠了。”
秀宜紧紧盯着他，突然就笑了：“志节，你不信我！我天生方向感极强。有我在，便多几分生机。若我不去，万一……我定不独活！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李青竹急得去捂她的嘴，哪里来得及？
“你！”李青竹变了脸色。
“第一，我绝不会是你的拖累！
第二，你若不带我，我也绝不会死皮赖脸跟着！
第三，带上我，你定会多几分生机，我也便多几分生机！”
说完，秀宜再不迟疑，推门进屋，果断把李青竹关在房外。
李青竹望着软帘下合上的门扉，心里又酸又涩，还带着淡淡的甜——宜姐儿说绝不独活，要与他同生共死……
回到将军书房，众人正讨论秀宜计划的可行性，见李青竹进来，纷纷看向他。
李青竹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端起盏茶，轻啜一口，漫不经心地问：“将军考虑得如何了？”
张卫国见他不慌不忙，心里更加笃定：“宜姐儿的计策确有可行性，不妨一试！”
“那就明儿一早出发！”李青竹镇静地道。
“人选上……”张卫国迟疑道
“我一定要去！且会带上宜姐儿。”李青竹抬眼，眸光幽深如千年寒潭。
“你疯了？”孙立涵和张正军同时叫起来。
“没疯。宜姐儿说她天生方向感极强。我信她。”李青竹神情坚定，“我知将军担心。可一个女儿和玉门关十几万将士比起来孰轻孰重？一个宜姐儿和大夏国比起来孰轻孰重？”
张卫国神情苦涩，半晌才艰难开口：“战争不应该牵累妇孺……”
“若玉门关城破，匈奴可会不牵累妇孺？”李青竹瞳孔猛地一缩，瞳孔里一点光针一般刺进张卫国眼里。
他磨磨牙：怎么恨不得狠狠揍这臭小子一顿？可也不得不承认，这臭小子是对的。
“我一起去！”孙立涵忽然开口，“我身手不比志节差，轻功甚至更好。将军放心，我会护着宜姐儿的。”
“我也去。”张正军道，“我妹妹我自己护。”
“问问我的拳头，若能胜过我，绝不拦你。”孙立涵晃晃拳头。
“时间紧迫，不抓紧休息，还吵什么？”孙可芯说完起身就走，“我身手不好，就不添乱了，在这儿帮着救人也是好的。走了，睡觉去了。”
张卫国站起身：“都去歇着吧。青竹留一下。”
等众人散去，张卫国才问：“宜姐儿威胁你了？”
李青竹眸中闪过诧异之色：“其实，我觉得宜姐说的也有道理。我信她！”
张卫国重重拍他的肩：“一定要平安回来！”
李青竹郑重道：“我一定带着宜姐儿平安回来！”
张卫国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了抱他，一松手，转身大踏步而去。
李青竹唇角轻轻勾起来。
次日一早，秀宜梳洗完，着一身男装，慢条斯理地拿着勺子舀粥喝，眼睛却不住往门外瞟。
“宜姐儿。”李青竹满脸堆笑，掀帘而入，“我来蹭早膳了。”
秀宜腾一下站起来，脸上的笑如春花，层层绽放。勺子掉在碟子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快来坐。”一边拿起小碗，亲手替他盛粥。
李青竹坦然接过，也不拿勺，凑到唇边吹吹，“稀溜”一声，一口喝了小半碗。
秀宜抿着嘴笑，夹了个花卷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李青竹伸手拿起，一口咬了半个，不住口地夸好吃。
白菊却悄悄红了眼眶：自她有记忆起，就没离开过小姐，这次却不得不分开了。她有自知之明，就不去给小姐添乱了。只是……实在舍不得啊！
门帘一掀，孙可芯笑着走了进来：“宜姐姐，一会儿你们走，我就不去送了。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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