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喃喃道：“怪不得都说鬼医府富贵，赏晚辈见面礼，出手就是这么多银子……”又抬起手腕，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也是好东西……这样碧绿通透……”
云儿欢喜地道：“也是小姐玉雪可爱，讨长辈欢心。”
张秀文苦笑道：“别给我脸上贴金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过是看姐姐的情分罢了，也是给姐姐做面子的意思……可笑我自小就专爱跟姐姐别苗头……太自不量力了！我……凭什么跟姐姐争？”
云儿沉默下来，半晌，才强笑道：“您跟大小姐是亲姐妹，本就不必争来争去的。不过是表小姐不安好心，想离间你们姐妹罢了。”
张秀文点点头：“我姨娘是爬床才生下的我，又去得早。幸得先夫人宽宏，也过了两三年衣服无忧的日子。只可惜先夫人去时，哥哥姐姐尚年幼，阿爹又只顾着自己伤心，连哥哥姐姐也疏忽了，又何况是我？渐渐地恶奴便不再把我放在眼里了。”
云儿想起幼小时跟着小姐过的苦日子，也不由叹气：“原以为继夫人来了，又把小姐养在自己膝下，多少会心疼些，哪里知道……”
张秀文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江氏嘴上倒也是疼爱我的，一口一个我的儿，可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捡欣表姐和姐姐挑剩下的。”
云儿低声道：“大小姐倒也罢了，自有先夫人的嫁妆。表小姐不过是客居，凭什么处处越过小姐去？可小姐年纪小，想不明白，又不肯听奴婢劝……”
“我只是怕……怕再次失去被人疼爱的感觉，只剩下孤伶伶一个人……哪怕那疼爱是假的呢？也聊胜于无不是？”张秀文绞着手指，眸中泛起泪光，“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拼命去讨好，上赶着做人手里的刀，还生怕这刀不够锋利，被人丢弃……”
云儿心疼地叫道：“小姐……”
张秀文露出个可怜兮兮的笑：“幸得姐姐不计较。那时候，夫人和欣表姐总是有意无意拿我跟姐姐比，还叹息着说我比姐姐聪明，比姐姐健康，比姐姐好看……只可惜托生在姨娘肚子里……渐渐地，我的心就大了……我越来越不服气——我除了娘亲，什么都比姐姐好，凭什么要过得不如她？我也是阿爹亲生的女儿……”
“小姐，别想了。”云儿心疼地递给她一盏茶，“喝点水吧？”
“很可笑是不是？姐姐去鬼医府上后，夫人不需要用我去恶心姐姐了，便再也懒得搭理我，我才渐渐看清楚自己的处境，醒悟过来。”张秀文叹口气，泪水终于滚了下来。
云儿忙递上锦帕，柔声劝：“小姐不必自苦。老爷回来了，大小姐又是心胸宽广之人，不会跟小姐计较的。只要小姐真心改过，日子总不会比以前还难过。”
一边吩咐小丫鬟打水来，伺候她梳洗安歇。
窗外明月高悬，洒下一室清辉，菊花清冷的香气透过窗隙，幽幽钻入鼻端。
张秀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秀宜也没睡着。
她是被兴奋的廖珠闹的。
廖珠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家，只觉得没了阿娘唠叨，连风都是自由的，拉着秀宜，商量明儿做什么，后天又去哪儿玩……扰得秀宜头疼。
秀宜叹一口气，替她掖了掖被角，嗔道：“给你准备的屋子不睡，非得跟我挤一个床。明儿先跟魏蜜练练拳脚，身子健壮了再说玩的话。”
“行。”廖珠一口答应，“那后天约芯姐儿去香山玩。昨儿给李二扰了，玩得不过瘾。正好后天是姐姐的生辰，权当生辰礼了。”
秀宜……
“先睡觉！你不睡丫鬟们还得睡，她们天不亮就得起床干活。”秀宜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勉强忍耐着，柔声劝道。
“那你先说后天去不去香山玩……唔……谋杀……亲妹……救……不说了，好姐姐。”秀宜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过锦被，蒙在廖珠头上，廖珠也终于求饶闭嘴了。
秀宜笑着松了手，翻身睡去。
廖珠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笑着抱怨：“狠心的姐姐，赶明儿让世子姐夫收拾你。”
秀宜一翻身，睁开眼。
廖珠眼闭：“投降，睡觉。”
脚榻上的白芍抿着嘴笑，渐渐睡去。
次日，晨光熹微时，秀宜便已醒来。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吩咐白芍打水来梳洗。
廖珠翻了个身，嘟囔着：“太早了，再睡会。”
秀宜见她手臂上的中衣滑到肘弯，露出白嫩的胳膊，搭在月白绣海棠花的锦被上，格外好看。
不由笑起来，把她的胳膊塞进被子里：“你自己睡吧。我要起了。”
廖珠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腰，耍赖：“不行不行，再睡一会。”
白芍已打了热水来，挂起帐幔，笑盈盈看着她们姐妹嬉闹：“表小姐来了，海棠院也热闹起来了。”
姐妹俩嬉闹一会，各自起床梳洗。
廖珠见秀宜只穿着细棉布短衫长裤，知她要晨练。自己便也只穿短衫长裤，只用根玉簪子挽了长发，打了个呵欠，跟她一起往门口走去。
白芍打起帘子，带着菊花香气的晨风裹着湿意扑面而来，拂过耳畔，卷起鬓发。
廖珠微微瑟缩了下，仅余的一丝困意一扫而光。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
是个好晴天。
魏蜜已经和白草、竹叶等在门口。
几人走到海棠树下，跟着魏蜜打起拳来。
廖珠站在一旁，看秀宜下盘沉稳，出拳如风。初升的朝阳透过海棠树的枝丫照在她身上，给她眉梢眼角镀上一层金，不由大为羡慕。
自己跟着比划来比划去，只觉得手脚僵硬，不听使唤，咬着牙坚持打完一趟拳。
秀宜打完拳，全身暖融融的，额角微有薄汗。
她一边接过白芍递来的帕子擦汗，一边对喘吁吁的廖珠笑道：“刚开始会累些，坚持几天就好了。”
白菊笑盈盈走来：“早膳已好，小姐就用呢？还是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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