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起身，端了盏温水过来：“小姐先别说话，喝盏水润润喉。”
秀宜接过细白瓷小盏，抿了一口，温度正好，蜂蜜的甜香漫过舌尖，滑进胃里，熨帖了五脏六腑。
秀宜满足地喟叹一声，小口小口喝着，边听白芍柔声细语。
“小姐昏睡两天两夜了，鬼医前辈亲自来看的，说您失血过多，要好生将养。魏蜜和白草也伤得不轻，我命小丫鬟守着，不许她们起床。”
“二小姐和表小姐守着您不肯走，被老爷赶去休息了。李世子和老爷跟朝廷告了假，一直守着您，刚刚才离开。白菊在厨房里看着粥，也该来了。”
正说话间，白菊捧着托盘，掀帘进来。
托盘上的细白瓷小碗冒着热气，散发着鸡肉粥香甜的滋味。
白芍接过瓷盏，走到案边放下。
白菊一矮身坐了，拿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秀宜唇边，秀宜张口吃下。
一小碗粥刚吃完，李青竹的声音已在帘外响起：“醒了？可好些？”
帘子一掀，李青竹大踏步进来，走到床前，目光里满是担忧，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秀宜扯了扯嘴角：“好多了。”
又道：“我无大碍，不过是精神绷得太紧，有些脱力，歇歇就好。”
李青竹责怪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不知道等一等我？”
秀宜叹道：“我给你送信了，同时请珠姐儿带白芍去京兆府报案了。谁知道……幸好未等，否则，只怕救不下文姐儿……”
这是事实，李青竹无话可说，半晌才道：“我让来寿跟着你。”
“不可，那是皇上给你的。”秀宜拒绝。
“给我了就由我做主。”李青竹执意道，“否则我不放心。”
顿了顿又道：“我让礼部加快流程，纳吉、纳征、请期同时进行吧？早点嫁进王府我才放心！就是有点太委屈你了。”
秀宜陡然听到这话，心跳漏了一拍，接着便擂鼓似的“咚咚咚”直响，全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烫得她连耳朵尖都红了。
半晌才道：“不委屈。”
“你同意了！”李青竹大喜过望，眸子里闪着光，转身便走，“你好好休息，我去礼部。”
“志节！”秀宜忙喊住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急啊！”李青竹回头，见她闭着眼睛，满脸通红，走回床边，伸手去探她额头，“发烧了？”
“你！”秀宜蓦地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到底没忍住，“扑哧”一笑，缩进了被子里。
这一动，牵动伤势，痛得轻嘶一声。
李青竹忙问：“扯动伤口了？哪里痛？”
张卫国得知秀宜已醒的消息，忙赶过来，在门外听得两人私语，掀帘的手顿在空中，进退两难，唇边却泛起笑意。
因李青竹执意不走，廖珠不好再住海棠院，在张秀文的牡丹院暂住。
此时结伴而来，见张卫国笑着站在帘外，奇道：“姑父，姐姐不是醒了吗？怎么不进去？”
清脆的声音钻进秀宜的耳朵里。
秀宜不由大窘，缩在被子里不肯露头。
李青竹忍着笑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柔声安抚：“无妨，我们也并未说什么。”
张卫国带笑的声音从帘外传进来：“我得到宜姐儿醒过来的消息，刚走到这里，你们就来了。进去吧。”
秀宜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气，红着脸瞪了李青竹一眼，望向门口。
门帘子掀起来，三人一个接一个走进来，见秀宜虽然消瘦，精神却好，脸颊红润，稍微放了些心。
张秀文挤上前，握住秀宜的手，眼里汪着两泡泪，哽咽着喊了一声：“姐姐。”
秀宜见她双眼红肿，面容憔悴，知她担心坏了，安抚地冲她笑笑。
廖珠笑道：“姐姐要再不醒，就见不到我了。”
秀宜一挑眉：“怎么？”
“姐姐要再不醒，我就该被文姐儿的眼泪淹了。”廖珠眉眼含笑。
众人都笑起来。
张卫国笑着道：“我一直当这丫头是个没心的……当日她出门，走到金玉楼附近，远远的瞧见几个汉子扭着你进了个巷子，想也没想就追上去了……也不想想，就算那人真是你，她追上去又有何用？”
张秀文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是妹妹不好，我太蠢了，连累了姐姐……”
“别说二小姐了，连婢子也疑心是小姐。”白草和魏蜜彼此搀扶着走进来，喘息着道：“远远瞧着个背影，穿着小姐出门的衣裳，身材发型都极像，这一狐疑，没拦住二小姐。请小姐责罚。”
说着便要跪下。
秀宜忙止住：“不怪你。也难为江婉欣，竟是日日盯着侯府。后来呢？”
“二小姐追上去，婢子们追着二小姐进了巷子，只看见表小姐不怀好意地望着我们，知道中计，却也晚了。”白草羞愧地垂下头。
“巷子里有辆马车，我们被绑上马车，塞了嘴，出了南城门。”云儿白着脸，怯怯地道。
“出了城，二小姐拿头不停地蹭马车窗帘，婢子猜她定是想留下记号，给小姐指路，帮着她蹭开窗帘，她利用窗框，把簪子蹭下去了。”白草轻声道。
张秀文哽咽着道：“那是姐姐送我的翡翠东珠头面里的一样，也不知道摔断没有？”
秀宜从枕头下摸出翡翠东珠簪，递给她，含着泪笑道：“这簪子正好掉在草上——和我们一样命大。”
脑海里响起前世江婉欣得意的声音：“你那个庶妹，真是蠢得很，我不过穿件你的衣裳，她就上了钩。”原来前世文姐儿真是为自己才送的命。
前世今生重叠在一起，秀宜咬着牙望向李青竹：“我要江婉欣的命！”
“当然！”李青竹斩钉截铁，“她逃不掉！”
“文姐儿，别哭了，姐姐会心疼！”秀宜声音温软。
张秀文哽咽着点头：“我不哭！我都听姐姐的。”
张卫国抹一把眼睛：“宜姐儿醒了，可算是能吃得下饭了。这两天大家都饿坏了……白菊，早膳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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