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蒙德城的路上，可莉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她妈妈艾莉丝女士的冒险故事，讲到她在来的路上看到的各种新奇事物。
利奥波德则大部分时间沉默着，只是偶尔在我和可莉说话时，偷偷瞥过来几眼。
走到离蒙德城不远的地方时，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清泉镇……信……约定……
啊！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
现在折回去？
可是时间已经过了约定的点，而且带着可莉和利奥波德……好像也不合适。
算了，反正那封信写得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是什么恶作剧呢。
要是真有事，那人应该会再找来吧……大概。
我甩甩头，把这点心虚抛到脑后。
刚靠近西风骑士团总部那座熟悉的建筑，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侧面传来：
“这个时间段在这里遇见正义小姐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是说……”声音顿了顿，带了点调侃，“送货任务变成了寻人启事？”
我转头，果然是凯亚。
他像是刚处理完公务从总部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文件，冰蓝色的眼眸扫过我，然后落在我身边的可莉和利奥波德身上。
在看到利奥波德时，他眉梢动了一下，眼眸微微眯起，那个瞬间，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沉下去一些，换成了审视意味的打量，但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那笑容又浮了上来，和平时一样漫不经心。
“骑兵队长下午好啊。”我打招呼，决定忽略他那个调侃，“没什么麻烦，是这个小女孩可莉要找一位叫阿贝多的哥哥。你认识吗？她说她妈妈让她来送信。”
凯亚被我这个正式的骑兵队长称呼叫得愣了一下，把文件换到另一只手：“当然，阿贝多先生是我们西风骑士团的首席炼金术士，很有名气的学者。”他看向可莉，语气温和下来，“可爱的小女士，你要找阿贝多？”
我转向可莉：“可莉，听到了吗？这位骑士哥哥认识阿贝多哥哥。”
可莉高兴地跳了跳，红色的小帽子跟着一颠一颠：“太好啦！骑士哥哥，阿贝多哥哥在哪里呀？可莉有很重要的信要给他！”
凯亚却遗憾地摇摇头，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可莉齐平，用比刚才更温和的语气说：“很抱歉，可爱的小女士，阿贝多先生今天很早就离开了骑士团总部，具体去了哪里，他并没有告知其他人。”
“那怎么办……有其他认识的人吗？”我问。
可莉仰着的小脸上，灿烂的笑容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嘴角也耷拉下来。
凯亚站起身，摊了摊手：“他没说。阿贝多先生的行动一向比较……随性。不过，”他话锋一转，“问问他的调查小队成员，或许能知道他的行踪。他们通常会在总部旁边附近活动，整理器材或者分析数据。这会儿去，应该能找到人。”
我低头看着瞬间蔫了的可莉，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别急，可莉，我们按骑士哥哥说的，去旁边问问看，好不好？”
“嗯！”可莉重新打起精神，用力点头。
按照凯亚的指引，我们绕到骑士团总部侧面的一片空地区域。
这里排列着一些半开放的工棚，里面摆满了各种我见都没见过的仪器和瓶瓶罐罐，还有堆叠的笔记。
一个穿着制服，扎着利落马尾的年轻女性正在一个工作台前，仔细地擦拭一套玻璃器皿。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你好，”我上前一步，“请问，你是阿贝多先生调查小队的成员吗？”
“是的，我是艾玛。”她放下手里的器皿，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逡巡，“有什么事吗？队长今天不在。”
“我们想找阿贝多先生。”
艾玛应了一声，想了想：“阿贝多队长啊，他去龙脊雪山了，说是有些重要的勘测和特殊标本需要实地采集和观测，可能还需要记录一些地质数据。前几天就出发了。”
可莉的小脑袋又耷拉下去了。
艾玛接着说道：“不过他临走前确实提过一句，最近可能会有位客人来找他。”她说着，目光再次在我们三人身上移动。
她先看向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来是你吗？队长说的客人？”
我连忙摆手，往旁边退开一步，把位置让出来：“不是我，不是我。是这位。”
艾玛的视线自然落到了我旁边站着的利奥波德身上。自从进入这片区域开始，他就皱着眉。
利奥波德察觉到她的目光，挺直背脊，抬起下巴，做出一副矜持高傲的样子，还刻意往旁边挪了一步，仿佛要和我划清界限。
艾玛看到他的反应，脸上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不悦，眉头都皱起来了，那眼神分明在说“这又是哪个自以为是的贵族少爷跑来添乱”。
“姐姐！看这里！可莉是阿贝多哥哥的客人！”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艾玛的视线下移，这才看到一直被我和利奥波德挡在后面，正努力仰着头，踮着脚的可莉，她的小手一直挥啊挥。
“噢～”
艾玛脸上的表情瞬间像春雪融化一样，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她双手不自觉地合拢在胸前，蹲下身，声音变得又轻又柔，还带着点甜腻的尾音：“哎呀，好可爱的小女孩～你是阿贝多队长提到的客人吗？天哪，队长可从没提过他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呢～真可爱啊～这帽子，这眼睛，像个小太阳～”
可莉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嘿嘿笑着：“姐姐也好漂亮！头发像亮亮的蜂蜜！”
艾玛简直要被萌化了，眼睛都笑成了弯月：“嘴真甜～姐姐这里有自己做的零食，你要吃吗？是用日落果和杏仁做的，很健康的零食噢，不会吃坏牙齿的。”
她变戏法似的从工作台下面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浅口瓷盘，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五六块拇指大小的蛋糕，散发着清甜的果香和烘烤过的杏仁香气。
蛋糕……
我的胃不争气地轻轻抽动了一下。
不是馋的，是条件反射的痛心。
我又想起了我那命运多舛的树莓蛋糕。
可莉眨了眨大眼睛，看看盘子，又抬头看看艾玛，再转头看看我，然后很认真地点点头：“嘿嘿……那就吃一点点噢。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太多别人的零食，但是姐姐是好人，而且看起来好好吃。”
艾玛笑着把盘子往她面前递了递。
可莉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拿第一块。
她踮起脚尖，小手托着盘子边缘，努力把盘子往我这边推了推，用那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红色眼睛看着我，声音清脆又真诚：“骑士姐姐先吃。”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诶……可莉你自己吃就好，姐姐不饿。”
可莉执拗地踮着脚，因为用力，小脸都鼓起来了，把蛋糕盘子更往上抬了抬，几乎要举到我腰间：“骑士姐姐够不到吗？可莉帮你拿！可莉可以举高高！”
她以为我是因为身高问题才不好意思拿吗。
我只好赶紧蹲下来，和她平视，免得小家伙举得辛苦。
可莉这才稳稳地把一块小巧精致的蛋糕放在我的掌心，笑容灿烂得晃眼：“骑士姐姐先吃！姐姐救了可莉，还帮可莉找哥哥，是最好最好的姐姐！”
掌心的小蛋糕还带着一点微凉，但那股暖意却从手心一直烫到心窝里。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莉，”我努力组织语言，“我真的不是骑士噢。你看我，没有穿骑士团的制服，也没有佩剑。”
可莉疑惑地歪了歪头，红色的小帽子也随之倾斜：“骑士姐姐不是骑士？可是……”她伸出小手指，指了指刚才凯亚离开的方向，“刚刚那个戴着眼罩的蓝色哥哥，喊骑士姐姐是正义姐姐呀。骑士姐姐是正义的，所以正义姐姐就是骑士姐姐！嗯！”
她逻辑清晰地推导出结论，小脑袋瓜转得飞快，还自己肯定了自己，用力点了点头。
我：“……”
停停停，有点晕了。
这绕口令一样的逻辑是怎么回事？
“可莉误会啦，”我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我是……正义……啊不是，那个称呼是……哎，我不是骑士，只是一个路过的学生，从须弥来的，来蒙德做研究写论文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夹杂着各种比喻和举例，我才勉强让可莉明白，正义小姐只是一个称呼，一种说法，和骑士这个职业身份没有必然联系。
就像她是个可爱的女孩，但不是可爱骑士。
“正义是一种……品质？形容？就像勇敢和善良一样。一个人可以正义，但不一定是骑士。骑士是一种工作，就像炼金术士是一种工作。蛋糕师是一种工作。”我最后总结道，感觉自己快被绕进去了，“当然，正义的人未来也可能成为骑士，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我。”
“说不定可爱的可莉未来会成为一名骑士噢。”
可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
她消化了一会儿，很快又扬起笑脸，仿佛想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正义姐姐！”
我看着她纯净无邪的笑容，忽然觉得所有的解释都只是独角戏，但……也没那么重要了。
算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来：“……好吧，可莉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正义姐姐就正义姐姐吧，总比正义小姐听着顺耳点，也亲切点。
可莉这才开心地拿起另一块小蛋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边吃边含糊地夸：“好次！姐姐好腻害！”
艾玛在旁边看着我们互动，笑得肩膀都在抖，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
等可莉吃完蛋糕，艾玛才告诉我们，阿贝多队长预计明天早上之前能从雪山回来，他出发前已经拜托了骑士团的副团长琴，如果客人提前到了，请琴团长暂时帮忙照顾一下。
当时她还在疑惑，什么客人需要琴来照顾。
可莉也很懂事，虽然有点失望不能立刻见到哥哥，但还是乖乖点头：“可莉可以等哥哥回来！可莉会乖乖的，不给姐姐们添麻烦！”
艾玛又忍不住揉了揉可莉的头发：“真乖～走吧，姐姐带你去，她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
可莉却跑过来拉住我的衣角：“正义姐姐再见！”
我回头：“嗯，再见，可莉。要听艾玛姐姐的话哦。”
“嗯！”可莉用力点头，然后小声补充，“正义姐姐以后可以来找可莉玩！可莉还有好多蹦蹦……唔，好多好玩的可以给姐姐看！”
我笑着应下，起身离开。
事情总算暂时解决了，我松了口气。
看着艾玛牵着可莉的小手，朝骑士团总部主楼走去，可莉还一步三回头地朝我挥手，我也笑着挥了挥手。
忙活这一下午，又救人又送信，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我打算去猎鹿人餐馆那边买点吃的犒劳自己，莎拉小姐的庄园烤松饼和渔人吐司，光是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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