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雁归村的清晨被第一缕晨光揉碎在麦浪里。天刚蒙蒙亮,试耕田的田埂上就聚满了人,镰刀磨得锃亮,在晨光里闪着冷冽的光,麻袋整整齐齐码在田头,收割机的轰鸣声早早响起,像擂响了丰收的鼓点。这是抗寒5号试种成功后的第一个收割日,整个雁归村,都被一种滚烫的、沉甸甸的喜悦裹着——那是熬了六年的等待,是知青与村民们用汗水、用坚守、用学大寨的硬骨头精神,换来的丰收。
晚秋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裤脚挽到膝盖,手里攥着一把磨得光滑的镰刀,站在试耕田的东垄头。陆承泽站在她身侧,工装的袖口挽着,手里也握着一把镰刀,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得能融开晨雾里的薄凉。晨光穿过他的发梢,落在他微微笑着的眉眼上,晚秋侧头看他,心跳轻轻晃了晃,像田埂边被风吹动的麦穗。
“按咱雁归的规矩,开镰要由村里的带头人来。”张大爷拄着拐杖走到两人面前,手里捧着一个红布包,里面是村里最锋利的一把镰刀,“晚秋,承泽,这六年,咱的抗寒5号能有今天,多亏了你们。这第一镰,该由你们俩来开。”
晚秋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看向陆承泽,他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镰刀柄传过来,稳稳的。“一起。”他轻声说,目光里的坚定,像扎根在黄土里的麦秆,不摇不晃。
晚秋点头,深吸一口气,和陆承泽并肩弯腰,镰刀贴着麦垄挥下去,“唰”的一声,金黄的麦穗带着秸秆倒下,麦香瞬间涌了上来,浓得化不开。村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掌声、笑声、收割机的轰鸣声,混着麦浪的沙沙声,汇成了最动人的旋律。小石头举着育种日记,蹦蹦跳跳地喊:“开镰啦!丰收啦!晚书记,陆叔叔,咱的麦子收啦!”
陆承泽直起身,替晚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指尖触到她沾了麦粉的额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慢点割,别累着。”他说,眼里的疼惜,落在她磨出老茧的手上,落在她被麦芒划红的脸颊上。这些年,她握着镰刀、握着铁锹、握着笔杆,把自己熬成了雁归的“主心骨”,如今终于能歇一歇,能有人替她分担,能有人看着她,不是“晚书记”,只是晚秋。
“不累。”晚秋笑了,眼角的细纹漾开,像麦垄间温柔的纹路,“看着这些麦子,就觉得所有的苦,都值了。”她弯腰继续割麦,镰刀挥得又快又稳,陆承泽跟在她身后,替她扶着倒下的麦秆,偶尔有漏割的麦穗,他会弯腰捡起来,轻轻放进麻袋里,嘴里念叨着“颗粒归仓,一粒都不能浪费”——这是赵卫东临走前的叮嘱,也是学大寨最朴素的信条。
劳作的时光,在镰刀的起落间悄悄溜走。晌午的日头升起来,晒得人脊背发烫,李婶提着装满绿豆汤的木桶走过来,喊大家歇晌。陆承泽拉着晚秋走到田埂的老槐树下,替她解开汗湿的领口,递过一碗凉好的绿豆汤:“喝点水,歇会儿。”他蹲下身,看着她被麦芒扎出小口子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凡士林,一点点涂在她的伤口上,动作细致得像当年在试验田里选种。
“还记得当年吗?”晚秋喝着绿豆汤,看着他专注的样子,轻声问,“咱第一次试种抗寒5号,割麦的时候,我的手被镰刀划了个大口子,你背着我去卫生院,路上还摔了一跤,膝盖都磕破了。”
“怎么会忘。”陆承泽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里面盛着晨光,盛着麦香,也盛着彼此的岁月,“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能替你受所有的苦就好了。可我知道,你犟,你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认定了要把抗寒5号种成,认定了要让雁归的人吃饱饭。”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用体温焐着:“晚秋,以前我总觉得,喜欢是藏在心里的,是默默陪着你就够了。可现在我才明白,喜欢是要让你知道,是要和你一起割麦,一起晒场,一起守着这片田,一起把往后的日子,过得像这麦粒一样,饱满、踏实。”
晚秋的眼眶热了,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裹着她的手,掌心的茧磨着掌心的茧,却磨出了最温柔的温度。这些年,她扛过了试种失败的绝望,扛过了八级大风的考验,扛过了推广会的忙碌,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像装满了丰收的麦粒。
“承泽。”她轻声喊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微颤,“往后的日子,不管是种麦,还是秋收,不管是苦,还是甜,咱都一起扛,好不好?”
“好。”陆承泽用力点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混着麦香和绿豆汤的清甜,“这辈子,下辈子,都一起。”
歇晌的时光很短,村民们很快又投入到收割中。陆承泽跟着农机队的小伙子们,调试收割机的脱粒速度,他按着测产仪的数据,把转速调到最适配的档位,确保每一粒麦粒都能脱得干净,归仓入袋。晚秋带着妇女队的姐妹们,把割倒的麦秆捆扎整齐,准备秸秆还田——这是赵卫东教的“种田养田”的法子,麦秆还田能肥土,来年的新田,就能长得更好。
小石头跟在陆承泽身后,拿着小本子记录收割机的脱粒数据,时不时问东问西:“陆叔叔,为啥转速要调800转?为啥脱粒后的麦秆要粉碎还田?”陆承泽耐心地解答,把专业的知识讲得通俗易懂,末了揉了揉他的头:“小石头,好好学,以后咱雁归的育种、农机,都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俺知道!”小石头挺起胸脯,举着育种日记,“林姐姐说,俺是育种小专家,以后俺要和你、晚书记一起,把抗寒5号种满晋北的梯田!”
午后的阳光更烈,试耕田的麦子却已收割了大半。金黄的麦粒被装进麻袋,码在田头,像一座座小山,张大爷蹲在麻袋旁,搓出一粒麦粒放进嘴里嚼着,笑得合不拢嘴:“甜!真甜!俺活了一辈子,从没吃过这么饱满的麦!承泽小子,晚秋,咱学大寨,没白学;咱等这一天,没白等!”
陆承泽和晚秋并肩站在田埂上,看着眼前的丰收景象,看着村民们忙碌的身影,看着层层叠叠的梯田里,金黄的麦浪一点点被收割,变成实实在在的粮食。晚风卷着麦香,掠过他们的发梢,陆承泽揽过晚秋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说:“你看,咱的麦子,收了;咱的心愿,成了;咱的日子,也要热热闹闹地过起来了。”
晚秋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的心跳,听着收割机的轰鸣,听着村民们的歌声,心里满是安稳。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抗寒5号的推广还在路上,新田的耕种还在等着,学大寨的路还长,但没关系,她不再是一个人了。有陆承泽在身边,有村民们一起,有赵卫东、林晓燕隔着山海的牵挂,雁归的秋天,会一年比一年更金黄,雁归的日子,会一年比一年更红火。
夕阳西下时,试耕田的麦子已收割完毕,第一车麦粒被运往粮仓,车轱辘碾过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唱着丰收的歌。陆承泽牵着晚秋的手,走在田埂上,身后是装满麦粒的麻袋,身前是亮着灯的村子,月光升起来,清辉洒在他们身上,洒在这片丰收的土地上。
“等收完所有的麦子,咱就把事定下来吧。”陆承泽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晚秋,“不用铺张,就请村里的乡亲们吃顿新麦馍,喝碗丰收酒,让这片土地,让这些麦子,做咱的见证。”
晚秋点头,眼里的笑意像月光下的麦浪,温柔而绵长:“好。就用咱自己种的抗寒5号磨面,蒸新麦馍,让大家都尝尝,咱用汗水种出来的甜。”
夜渐深,粮仓的灯亮了起来,麦粒倒进粮仓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像在为这片土地,为这对并肩的人,奏响最动人的乐章。陆承泽和晚秋站在粮仓旁,看着金黄的麦粒堆满仓廪,看着彼此眼里的星光,知道往后的日子,有田可种,有人可伴,有丰收可盼,便是最好的余生。
而那些藏在麦香里的情意,那些刻进黄土里的坚守,那些学大寨的实干与初心,终将伴着岁岁年年的秋收,在雁归的梯田里,生根发芽,岁岁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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