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是篱笆扎的。
不是砖瓦墙,是过去的土坯房。
一盏钨丝灯被一根电线悬在屋檐下,在风中摇晃。
屋里黑着。
柳柒和黄三在篱笆外站了片刻。
“这屋……有人住吗?”
黄三迟疑的问了一句,顺带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柳柒没说话,上前两步,抬手叩了叩那扇破旧的木板门。
咚咚咚。
声音在静夜里传出去老远。
等了等,没动静。
柳柒又敲了三下,这次重了些。
“有人在吗?”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脚步声,由里屋往外,拖沓着靠近门边。
“谁啊?”
一个半大小子的声音传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张少年脸探出来,十五六岁模样。
清瘦。
眼睛在昏暗光线下警惕地打量着门外两人。
他的目光在柳柒身上停了停,又飞快地扫过黄三裹在红棉服里的身形和金发,最后落回柳柒脸上。
生面孔。
没见过……
“你们是……?”少年声音里透着不确定,“有啥事?”
柳柒把语气放得缓了些:“小兄弟,我们是打南边来的,路过这儿。镇上没寻着住处,想问问你家方不方便借宿一宿。”
他顿了顿,补了句:“我们按镇上旅店的价钱给,不白住。”
少年愣了,嘴唇动了动,没立刻答话。
显然不是个能拿主意的。
他的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黄三,碰着她脸时像被烫了似的,赶紧低头看自己鞋尖,耳朵根有点红。
搞得黄三一脸莫名其妙。
咋了这是?
我脸上有脏东西?
这时。
屋里传来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带着西北口音:
“嘉兴,外头谁呀?”
叫嘉兴的少年扭头朝里喊:
“爷,来了两个人,说想借住一晚上!”
里头静了一瞬。
啪嗒一声,里屋的灯亮了。
昏黄的光从门缝里溢出来些。
一个老头儿拄着根旧木拐杖,颤巍巍地挪到门口。
少年侧身让开,伸手去搀。
他个子不高,背微驼,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的,眼睛在昏灯下却还清亮。
他没立刻说话,只扶着门框,借着灯光看了看门口的两人。
柳柒和黄三脸都笑的有点发僵。
柳柒清了清嗓子,又把来意说了一遍:
“老人家,我们是从山南那边过来的,听说这边庙山湖腊月有庙会,想先来看看。天晚了,镇上实在没地方落脚,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老头儿听完,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他盯着柳柒看了好几秒,才重重叹了口气,摆摆手:
“唉……行吧行吧。大冷天的,黑灯瞎火,你们外乡人也没处去。”
他侧过身,把门拉大了些,声音闷闷的:
“进来吧。屋子破,别嫌弃。”
柳柒和黄三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老头儿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不快,两人都瞧得真切。
但眼下也没别的选择。
“多谢您了。”
柳柒低头道了谢,背着包迈过门槛。
黄三跟着进去,经过老头身边时,也扯出个笑:
“麻烦您啦。”
老头儿没应,只对孙子说:
“嘉兴,去把西边那空屋收拾一下,褥子柜子里有新的。”
他说完。
又瞥了柳柒一眼。
随后拄着拐杖,慢慢转身往屋里走,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顺风飘进柳柒耳朵里:
“庙会……唉。”
西屋比堂屋更暗些。
只有门框里透进来一点堂屋的昏光。
柳柒侧身让黄三先进,自己跟着跨进去。
屋里空旷,迎面就是一张大炕。
上面只铺着一张旧羊毛毡。
炕沿边立着两个老式炕柜,红漆斑驳,柜顶上积着厚厚一层灰,一看就是很久没住人了。
石嘉兴动作有些局促。
他快步走到炕边,从墙角拿了把秃了毛的炕刷子,开始刷炕面上的浮灰。
灰扬起来,在光线里打旋。
他刷得用力,脖子和耳根却还红着。
刷完了,他放下刷子,转身打开一个炕柜,从里面抱出两床卷着的被褥。
褥子上面还绣着龙凤呈祥……
柳柒的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一下。
好家伙。
太有年代感了。
黄三是个嘴闲不住的。
她凑到炕边,伸手帮着石嘉兴扯开一床褥子。
“哎,”黄三一边抖开褥子,一边扭头看石嘉兴:“小娃……不对,石嘉兴是吧?你多大啦?”
石嘉兴正铺着另一床,闻言手一僵,没抬头,声音闷闷的:“十五。”
“十五啊?”
黄三把褥子一角拍平:
“那叫我声姐不过分。我叫黄小舒,旁边那个道士叫柳柒。你们这儿离庙山湖还多远?那庙会真像人说的那么热闹?”
石嘉兴还是不抬头,只顾着摆正枕头:
“还……还行吧。走路得大半天。”
“哦。”
黄三应着,看他耳朵越来越红,觉得有趣,又凑近了些:
“哎,我说石嘉兴,你老躲着我干啥?我脸上又没长花。”
“没、没躲。”
石嘉兴猛地直起身,手里的褥子都差点掉地上。
他飞快地瞥了黄三一眼,碰上她带笑的眼睛,脸更红了。
“我……我去抱柴火,点炕。你们……你们先歇着。”
话没说完。
他几乎是跳下炕的,趿拉着布鞋就往门外快步走,到门口还被门槛轻轻绊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堂屋方向。
柳柒一直没吭声,靠在门框边看着。
等石嘉兴脚步声远了,他才慢悠悠地转头看向黄三。
黄三正一脸莫名其妙地摸着自个儿的脸蛋。
“啧。”
柳柒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刚好够黄三听见:
“懵懂少年心呐。这要是知道趴他眼前这位,论岁数能当他太奶奶,早年间还是个带把儿的……”
他话还没说完。
黄三猛地扭过头,眼睛瞪圆了,下一秒,她抬腿就朝柳柒小腿踹过去。
“我去尼玛的!!!”
……
夜色下
几辆车从硬化路上驶来。
打头的是那辆白色路虎揽胜。
副驾车窗摇下一半,沙老三半张脸露在外面。
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袱,一只手无意识地抠着包袱布面。
他扭头看向后座的小弟:“你确定那俩逼人在老石头家?”
小弟一脸谄媚,拍着胸脯保证道:“三哥你放心,我骑摩托车打问了一路了,绝对在那。”
沙老三点了点头。
开车的是他堂弟,岁数比他小点,此时还有些犹豫:
“哥,咱……真就这么直接去?那俩人……下手忒黑,不是善茬啊。而且你把这玩意儿都整出来,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万一闹出人命……现在这年头,风声紧,上面真查下来……”
“开你的车!”
沙老三没好气的呵斥一声:“妈的,报官顶个鸟用!关几天?罚点钱?妈的老子两颗后槽牙现在还在口袋里揣着呢!”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在这马场滩,老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嗯?让两个外乡来的杂种骑脖子上拉屎?不弄死他们,老子以后还怎么在这片地界上立棍儿?!弄死他们都算便宜!老子要让他们后悔生出来,更要让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看着,得罪我沙老三是什么下场!”
后座的小弟连忙捧着话说道:“三哥说得对!太岁头上动土,不往死里整,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他搓着手,眼里闪着光:“三哥,一会儿怎么弄?您吩咐!”
沙老三没立刻答。
他目光阴恻恻地盯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篱笆院轮廓,过了几秒,才阴沉的说到:
“那个道士,手脚给我打折。留口气,别当场断气就行。那个黄毛丫头……”
沙老三顿了顿,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眼神里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你们几个,一会儿把她给老子办了。拍下来。老子要让她变成鬼想起今晚都哆嗦。”
后座小弟眼睛唰地亮了,兴奋地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
“明白!三哥您就瞧好吧!保准给您办利索!”
沙老三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越来越近的篱笆院儿上。
“还有那个老东西,本来觉得没几年活头,寻思放他一马,今天也一并收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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