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戮吃了亏，坐下不说话了。
殿里静得吓人。
所有人都在看林越。
他走回座位，坐得稳稳的。
“仲裁继续。”盟主化身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平。
辰辉站起来了。
他脸上挂着笑，可眼神冷。
“林界主，好本事。”辰辉慢悠悠地说，“时空之道，果然精妙。刑殿主一时大意，让你取巧了。”
林越看他：“辰阁主有话直说。”
“好。”辰辉点头，“你刚才说的，修罗界是自卫，是平乱。祭月的事，也说得有鼻子有眼。”
他顿了顿：“可这些都改变不了一件事——修罗界，现在听你的。”
“对。”林越不否认。
“万界盟有规矩。”辰辉声音高了些，“边荒星域，不得擅自兼并！你今天吞修罗，明天是不是要吞古魔、天妖？后天是不是要打到四象天域来？”
“我没那么想过。”林越说。
“你想不想，不重要。”辰辉冷笑，“重要的是，你做了。开了这个头，别人就会有样学样。边荒就乱了。乱了，就要死人，就要影响商路，影响资源。这是损害所有成员的利益！”
这话厉害。
把林越一个人做的事，扯到了“所有成员”身上。
几个仲裁微微点头。
辰辉趁热打铁：“所以，修罗界的控制权，必须交出来。这不是针对你苍墟，这是为了盟约，为了稳定！”
他看向盟主化身：“盟主，我提议，修罗界由盟内暂时接管，成立过渡议会，各方势力共同监督。待局势彻底平稳，再议归属。”
“至于林界主。”辰辉看向林越，笑得和善了些，“你年轻有为，实力不凡。盟内正值用人之际。你若诚心悔过，我可作保，让你在万星阁或天刑殿下任职，戴罪立功。苍墟也可保留，但需接受盟内定期巡查。如何？”
软硬兼施。
先扣大帽子，再给个台阶。
看似给了活路，实则要夺了修罗界，还要把林越和苍墟攥在手里。
刑戮这时睁眼，哼了一声：“便宜你了！”
林越笑了。
“辰阁主说得真好听。”他缓缓起身，“为了盟约，为了稳定。为了所有成员的利益。”
他目光扫过仲裁团：“那我问一句，修罗界动乱时，盟约在哪儿？血狱勾结祭月，屠杀生灵时，稳定在哪儿？我苍墟将士在前线流血，诸天万界有谁伸过手？”
“现在，我们打完了，人死得差不多了，局面稳住了。你们跳出来了。要接管，要监督，要利益。”
林越摇头：“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你……”辰辉脸色一沉。
“修罗界，现在是苍墟的。”林越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不是抢的，是拿命换的，是平乱平的。谁想要，可以。拿命来换。”
“放肆！”辰辉怒喝。
“还有。”林越不理他，看向天衍真君，“天机阁的前辈在此。我想问，若有一方势力，暗中与祭月那等邪魔有染，却在此高喊盟约，指责他人。这等势力，该当如何？”
天衍真君眼皮一抬：“若有实据，自当严惩。”
“好。”林越点头，又看向辰辉，“辰阁主，万星阁与古魔族、天妖宫往来甚密。而古魔、天妖，皆与祭月有过合作。此事，你怎么说？”
辰辉脸色一变：“血口喷人！那是他们私下行为，与万星阁无关！”
“是吗？”林越冷笑，“可我这里有些东西，或许天机阁的前辈会有兴趣。”
他弹出一枚玉简，飞向天衍真君。
辰辉想拦，但玉简已到天衍面前。
天衍接过，神识一扫，眉头微皱。
玉简里，是死亡和混乱道尊（已被林越控制）提供的一些零碎信息。关于万星阁某些人员，与古魔、天妖的异常交易记录，时间点恰好在祭月活动频繁的时期。虽然不算铁证，但足够引人联想。
“一些交易往来而已，能说明什么？”辰辉强作镇定。
“是不能说明什么。”林越点头，“就像我苍墟拿下修罗界，也不能说明就想吞并四方一样。都是猜测，对吧？”
他把辰辉的话，原样怼了回去。
辰辉噎住。
璇玑道尊这时开口了，声音温婉，却带着力量：“林界主所言，虽有偏激，却不无道理。修罗界之事，因果复杂。苍墟确有过失，但亦有功绩。尤其是对抗祭月邪魔，此乃大义。”
她看向众人：“如今祭月未除，其背后势力仍隐于暗处。当此之时，我等更应团结，而非内耗。依我看，不若各退一步。”
“哦？如何退？”有仲裁问。
“修罗界疆域，苍墟可暂管。但需开放部分商路、资源星，与盟内成员共享。同时，苍墟需加入对祭月势力的清剿，将功补过。盟内可派观察使，监督其行，但不行管辖之实。”璇玑道尊缓缓道，“如此，既维护了盟约体面，也给了苍墟将功折罪的机会，更增强了对抗邪魔的力量。诸位以为如何？”
这个提议，比辰辉的温和多了。
给了苍墟实际控制权，只加了点限制和任务。
林越心里明白，这是璇玑在帮他。
“我不同意！”刑戮拍案而起，“这般处置，盟规威严何在？！”
“刑殿主。”天衍真君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方才交手，你可占了便宜？”
刑戮脸一黑。
“此子虽境界不高，但时空之道已登堂入室。更难得的是，心志坚韧，不卑不亢。”天衍缓缓道，“祭月之事，牵连甚广。盟内正需此等敢战、善战之人。若逼得太紧，将其推向对立面，或是逼得他……倒向某些不该倒向的势力。那才是真的损失。”
他话里有话。
某些不该倒向的势力？众人心中凛然。是指祭月背后的？还是指……九霄天上，那些对“时空”天赋者格外感兴趣的不朽道统？
林越听懂了。
天衍这是在点他，也是在保他。
果然，天衍看向林越：“林小友，璇玑道友的提议，你以为如何？”
林越沉吟片刻，拱手：“前辈明鉴。苍墟愿遵盟约，愿担责任。开放商路、资源星，可。加入清剿祭月，更是义不容辞。但观察使一事，需有约定。观察可，指手画脚不行。苍墟内政，不容外人干涉。”
“可。”天衍点头，看向盟主化身。
盟主化身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可。”
一字定音。
刑戮咬牙，却不敢再驳。
辰辉脸色难看，但天衍明显偏向林越，他再闹，就是不给天机阁面子了。
“既如此，便依此议。”盟主化身道，“细节由璇玑、天衍监督拟定。仲裁结束。”
光影一闪，化身消散。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刑戮狠狠瞪了林越一眼，拂袖而去。
辰辉深深看了林越一眼，也带人走了。
其他仲裁、观礼者，陆续离场。不少人走过林越身边时，都多看了他几眼，目光复杂。
璇玑道尊起身，对林越微微颔首，传音一句：“稍后，天璇别院见。”便也离去。
天衍真君走到林越面前，打量他几眼，笑道：“小子，不错。有时空天赋，更难得的是有脑子。不过，锋芒太露，易折。好自为之。”
“多谢前辈提点。”林越恭敬道。
天衍点头，也走了。
殿内很快空荡。
只剩下林越和玄冥。
“界主，我们……赢了？”玄冥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算赢。”林越摇头，“是妥协。但我们拿到了最想要的——实际控制权，和名分。”
他看向殿外：“经此一遭，苍墟算是在万界盟挂上号了。麻烦不会少，但机会，也有了。”
两人走出天刑殿。
阳光刺眼。
殿外广场上，还有人没走。
是洛若薇，那个海天阁的女子。
她迎上来，微笑：“林界主，恭喜。”
“何喜之有？”林越问。
“全身而退，便是喜。”洛若薇道，“我家长辈想见您一面，不知界主可否赏光？”
“海天阁？”
“是。”洛若薇点头，“或许，有生意可谈。”
林越与玄冥对视一眼。
“好。”林越道，“不过，我得先赴另一个约。”
“天璇别院？”洛若薇了然，“无妨。稍后我会派人送帖到驿馆。界主方便时，随时可来。”
“有劳。”
洛若薇行礼告辞。
回驿馆的路上，玄冥低声道：“界主，海天阁这是……”
“示好，也可能是想合作。”林越道，“我们在边荒有地盘，他们需要资源渠道。各取所需。”
“那天衍真君……”玄冥犹豫，“他似乎格外看重您。”
“时空天赋，稀罕。”林越淡淡道，“他看重的是这个。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天机阁超然，若能得些照拂，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回到驿馆，刚进门，就有侍者送来一枚玉简。
是璇玑道尊的。
“速来。”
只有两个字。
林越对玄冥道：“我去见璇玑道尊。你在此等候，若有访客，见机行事。”
“是。”
天璇别院不远。
林越到时，院门自开。
璇玑道尊坐在亭中，已备好茶。
“坐。”她抬手。
林越坐下，也不客套，直接问：“道尊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璇玑道尊给他倒茶，“今日仲裁，你做得不错。尤其是最后，知道进退。”
“多亏道尊周旋。”
“我帮你，也是帮自己。”璇玑道尊坦言，“刑戮、辰辉一系，近年来势力膨胀，咄咄逼人。我需要有人，能在边荒站稳，牵制他们。你就是那个人选。”
“道尊直言。”
“修罗界，你握稳了。商路、资源星开放，可以做，但不必全放开。关键的东西，要捏在自己手里。”璇玑道尊道，“观察使的人选，我会安排。你放心，是自己人。”
“另外，祭月的事，你要上心。这不是敷衍盟内，是真要查。”她神色严肃，“我得到消息，祭月背后，恐怕真有‘上面’的影子。”
“九霄天？”林越目光一凝。
“或许更高。”璇玑道尊压低声音，“三十三天，混沌海……有些存在，活了太久，心思就歪了。祭月，可能只是棋子。”
林越沉默。
“你有时空天赋，又碰了不灭宗的事，注定躲不开。”璇玑道尊看着他，“好在你如今也算盟内挂了号，明面上，他们不敢乱来。但暗地里，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
“还有，”璇玑道尊顿了顿，“天衍对你很感兴趣。天机阁不涉争斗，但消息灵通。有机会，多走动。没坏处。”
“是。”
“该说的，就这些。”璇玑道尊端茶，“回去准备吧。观察使很快会到。清剿祭月余孽的任务，也会下发。好好干。边荒，是你的根基，也是你的舞台。”
林越起身，郑重一礼：“道尊之情，林越铭记。”
离开天璇别院，天色已暗。
走在天枢城的街道上，华灯初上，人流如织。
林越却觉得，这繁华背后，寒意森森。
万界盟，九霄天，三十三天，祭月，不灭宗……
一张张大网，已经张开。
而他，正站在网中央。
“根基……舞台……”林越喃喃。
他抬起头，看向夜空。
那里，星辰璀璨，仿佛无数双眼睛，正冷漠俯瞰。
“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大步走向驿馆。
身影没入璀璨灯火，也投向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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