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墨汁并非死物,甫一触及掌心,便如饥渴的毒蛇般,顺着她皮肉的纹理疯狂钻入。
一股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碾碎的剧痛,从掌心炸开,沿着经脉逆流而上,直冲天灵!
林清瑶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弓,整个人蜷缩在地窖冰冷的石阶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源自《药王噬变录》的力量,正蛮横地冲撞着她体内每一处关隘,寻找着那颗被层层封印的心脏。
“主人!”药灵在她识海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它蜷缩在角落,一身雪白的毛发竟凝结出一层肉眼可见的银霜,那是它感知到极致危险,本能生出的抗拒结界。
“停下!快停下!你的血脉在……在吞噬自己!它在重构你的根本!”
重构?不,是毁灭之后的新生。
林清瑶死死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鬓发。
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楚晚晴布下的这个“重生局”,就是要逼她走上这条非人之道。
要么,在力量的狂潮中被彻底吞噬,化为一滩脓血;要么,就成为这股力量的主人!
剧痛中,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那个从陆子涵身上搜来的锦囊。
囊中没有解药,只有一枚核桃大小、色泽灰败、仿佛未足月的石胎。
胎息毒核。
一种以活人精血和七十二种至阴之毒喂养,尚未完全成型的禁忌之物。
没有丝毫犹豫,林清瑶指尖一划,逼出一滴紫得发黑的血液,将那枚毒核包裹其中。
那滴血像是拥有生命的活物,甫一接触毒核,便发出“滋啦”的轻响,无数细密的血丝瞬间探入毒核内部,将其牢牢锁住。
而后,她仰起头,将这枚被自己血液浸透的恐怖毒物,径直吞入了腹中!
轰——!
仿佛有一座火山在五脏六腑间轰然引爆!
难以言喻的灼热与阴寒两股极端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意识在瞬间被剥离,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的混沌。
四岭之外,风雪如刀。
沈渊一身玄色大氅,立于临时搭建的帅帐前,面沉如水。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随风飘来的、带着淡淡紫气的冰晶。
冰晶落入掌心,并未融化,反而散发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陛下。”赵猛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特制的暖玉匣,“这是从归尘阁废墟百丈之内搜集到的所有痕迹,末将无能,无法再靠近,那里的毒瘴……能侵蚀玄甲。”
沈渊没有看他,只是将那片冰晶小心翼翼地放入玉匣中。
匣内地一枚感应灵石瞬间由白转紫,光芒急促地闪烁起来。
“药王血活性,提升十七分……且带有强烈的吞噬倾向。”他低声自语,眸色深沉得可怕。
“陛下,是否要即刻派人增援?林姑娘她……”赵猛焦急道,在他看来,这种异变绝非好事,更像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传令,”沈渊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全军后撤十里,结阵防御,不得妄动。只留三队影卫,潜入四岭,远远监视,不得接触。”
他转身走到沙盘前,修长的手指在代表着归尘阁与南疆边界的区域划出一条弧线。
“若她向西,入无妄之森,放行,不必阻拦。”
“若她向东,欲往南疆腹地,则以‘九转迷龙烟’困之,拖延即可,不许伤她。”
赵猛彻底愣住了,这命令处处透着古怪,完全不符合常理。
“陛下,这……为何?”
沈渊的目光落在沙盘上那代表着林清瑶可能动向的棋子上,声音低沉而复杂:“她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吃掉过去的自己。我们能做的,不是把她拉回来,而是……替她守住最后的人间。”
血色混沌中,林清瑶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由燃烧的经络组成的星河里。
一道伟岸的虚影在她面前缓缓凝聚,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让她瞬间明白,这是药宗某位先祖的残存意志。
“后辈,你可知,此道一开,永失悲喜,七情六绝,与草木同朽,与金石同寂。”先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她的灵魂深处震响,“以此换取足以俯瞰众生的力量,你,可愿?”
林清瑶的幻影抬起头,那张因剧痛而惨白的脸上,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不求悲喜,只求不败。”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有最简单、最决绝的宣告。
先祖的虚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审视她灵魂的成色。
终于,他缓缓点头,抬起手臂,凌空一指。
“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的瞬间,虚空中陡然浮现出九枚燃烧着紫色火焰的血钉。
咻!咻!咻!
血钉破空,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然,一枚接一枚,精准无比地钉入她脊柱之上对应的九处大穴!
“啊——!”
那是超越肉体极限的剧痛,更是斩断凡俗根基的仪式。
药王传承中,最残酷也最强大的“禁情钉”,就此烙下!
当最后一枚血钉没入体内,林清瑶猛地睁开了双眼。
地窖依旧是那个地窖,她依旧盘坐在石阶上,但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已经截然不同。
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墙角鬼针草散发的微弱药性,甚至残存的“迷心瘴”毒素分子结构……一切的一切,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方式,呈现在她的感知中。
她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
一缕残余的粉红色瘴气被她引动,飘浮于掌上。
她没有运功,也没有使用任何药理解法,只是意念微动。
那缕瘴气就在她眼前,无声无息地分解、崩塌,化作最原始的、无害的微尘,簌簌落下。
她……竟已能徒手分解毒素。
林清瑶缓缓站起身,离开了地窖。
风雪扑面而来,夹杂着几不可闻的破空声。
她刚走出归尘阁的残垣,便被一支五人斥候小队团团围住。
他们是沈渊留下的北境精锐,但此刻,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与戒备。
在他们眼中,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人类,而是一种让他们灵魂都在战栗的、行走的天灾级毒物!
“站住!你……你是什么东西!”为首的斥候队长厉声喝道,手中的弓已拉满,淬了破魔剧毒的箭矢直指她的眉心。
林清瑶的目光扫过他们,那眼神漠然而空洞,像是在看几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她甚至没有一丝怒意,因为愤怒这种情绪,对她而言已经太过遥远。
她只是抬起手,对着那几支即将离弦的箭矢,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弹。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斥候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他们手中那由百年铁木和玄铁打造的箭矢,竟在满弓的状态下,从中段开始,一寸寸地化作了齑粉,从弓弦上悄然滑落。
“住手!”
一声爆喝传来,赵猛策马狂奔而至,看到眼前这一幕,心脏几乎停跳。
他翻身下马,挡在林清瑶和自己手下之间,脸色无比凝重。
林清瑶漠然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告诉沈渊,”她的声音清冷得像是淬了冰的刀,“我不是他的棋,也不是他们的神。”
话音未落,她转身,一步步走入漫天风雪之中。
在她身后,那原本洁白无瑕的积雪,凡是她脚步落过的地方,竟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焦黑,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死寂之气。
深夜,山洞。
篝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她周身那股化不开的寒意。
林清瑶盘膝调息,内视己身。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白皙的皮肤之下,隐隐浮现出细密如蛇鳞的淡紫色纹路,随着呼吸,口鼻间竟会带出极淡的、致命的紫色雾霭。
“主人……”
蜷缩在火堆旁的药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它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跳到她肩上。
“你的心跳……刚才……停了三次。”
林清瑶闻言,缓缓抬手,探向自己的左胸。
指尖触及之处,一片死寂。
没有搏动,没有生机,那颗曾为沈渊跳动、为同门悲伤、为人世喜怒的心脏,已经彻底沉寂。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缓缓旋转的、维系着她所有生命机能的紫色核心火焰。
她翻开那卷已经与她血脉融为一体的《药王噬变录》,最后一页的字迹,在紫火的映照下,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识海中:
“第九境,药王境,非人力可达,需……舍人心,纳药魂。”
洞外,肆虐了一整天的风雪,在这一刻骤然停歇。
一轮妖异的血月穿透云层,高悬于天际。
清冷的月光透过洞口洒进来,恰好落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眼中那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波动,正在缓缓冻结,化为永恒的冰渊。
她的目光抬起,穿透无尽的暗夜,望向了那片传闻中连枯骨都会被风噬尽的绝地。
新的棋局,该开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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