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月光像层淡奶油，糊在厨房的玻璃上。
陆远的枕头边传来细碎震动，比闹钟轻，比心跳重。
他在被窝里摸索半天才捞到手机，屏幕蓝光刺得他眯起眼——系统提示框跳得欢快，数字像撒了糖霜的葡萄串，“叮”一声弹出新通知：“检测到‘满足感’集中爆发，新增美食功德点896点。”
“搞什么...”他揉着乱翘的头发坐起来，后颈还沾着睡觉压出的枕痕。
手指点进数据溯源界面，监控截图突然铺满屏幕——画面里是座爬满紫藤的凉亭，几个白发老头围坐在石桌旁，保温杯里飘着莲子羹的热气。
其中戴眼镜的老干部抹了把眼角，声音带着鼻音：“这味儿...像我娘走那年灶上炖的糖水。”另一个老头吸溜着喝羹，嘴硬道：“老周你别哭啊，让人看见还以为我偷吃你家枣子了。”
“噗。”陆远笑出声，手机差点掉在拖鞋上。
他裹着印满锅铲图案的睡衣溜进客厅，就见小桃抱着笔记本电脑蜷在沙发里，屏幕上的舆情地图闪着暖黄光点。“凌晨两点半扫到的监控外泄片段，”她推了推圆框眼镜，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轻响，“中央机关家属院的凉亭监控，估计是哪个孙子半夜翻爷爷手机拍的。”地图上光点连成串，从社区活动中心跳到税务局大楼，最后聚在纪律审查组办公室附近，“近三天‘社区赠饮’覆盖十二个重点单位，连最严的纪审组都有人偷偷扫码加群。”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刚剥壳的荔枝，“他们不是不想查，是查着查着，自己先饿了。”
“咔嗒”一声，门被推开条缝。
凌霜裹着件藏青色风衣闪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
她把份加密文件拍在茶几上，封皮印着“绝密”二字，边角卷得像被人反复翻看过。“高层内部会议纪要，”她扯下战术手套，指尖敲了敲文件第三页，“有人提议暂缓对‘民间炊事活动’的定性处理。”说到“定性处理”时她冷笑，眼尾挑得像把淬了糖霜的刀，“理由是维稳团队情绪波动值偏高，需要优先心理干预。”
陆远捞起文件扫了眼，乐不可支：“合着他们绕这么大弯子，就想说胃比文件管用？”
“但别高兴太早。”凌霜抽出张照片，上面是张盖着红章的调令，“净灶督导组，三天后进驻。
目标明确——切断食材供应链，尤其是’来路不明的香料与糖源‘。“她指腹压过”净灶“两个字，”他们要釜底抽薪。“
小桃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舆情地图的光点突然暗了几个，像被风吹灭的蜡烛。
“那咱们就把‘甜’种进更硬的地方。”陆远突然站起来，睡衣下摆晃出道弧线。
他走向厨房，冰箱灯亮起时，光晕里飘着芝麻香——昨天没做完的芝麻球还躺在竹篾里，糖壳上凝着细小的水珠。“最难啃的骨头...”他摸着下巴，突然眼睛一亮，“国家应急指挥中心食堂。”
凌霜挑眉：“全封闭管理，外来食品连包装都要x光扫描。”
“所以得换个法子。”陆远翻出系统商城界面，手指停在“风味记忆粉”的图标上。
那是个雕着缠枝莲纹的青瓷瓶，介绍写着“古代御膳房秘技，溶于水可唤醒童年最深刻味觉记忆”。
他晃了晃瓶子，粉末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混进公益茶叶包。
志愿者以’关爱值班人员‘名义捐赠，附上卡片...“他突然笑出虎牙，”就写’妈妈说，熬夜的人要喝点暖的‘。“
小桃立刻开始敲键盘：“社区志愿者协会正好在组织‘暖夜行动’，茶叶包可以挂公益捐赠名义。”她抬头时，屏幕蓝光映得她鼻尖发亮，“后勤科王科长的女儿上周在社区学做桂花糕，我让小志愿者送了盒过去。”
凌霜起身整理风衣，战术手套在掌心拍得啪啪响：“我去外围通讯节点蹲守。”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目光扫过茶几上的芝麻球，“记得给我留十个。”
凌晨五点，厨房的蒸箱开始“呼呼”冒热气。
陆远往新一批芝麻球里掺桂花蜜，蜂蜜在调羹上拉出金丝。
手机突然震动，是凌霜发来的语音片段——
“老张，你哭啥？”
“我刚泡了杯茶...突然想起我妈每年腊八给我熬的红糖姜汤...二十年没闻过这味儿了...”
“滚！老子也想起我奶煮的红豆粥了！”
背景音里传来抽鼻子声，还有茶杯轻碰石桌的脆响。
陆远笑得差点把蜜罐打翻，就见小桃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指挥中心的内部排班表——平时抢着下班的干部们，竟在“夜班申请”栏挤成了堆，备注栏写满“听说今晚有爱心茶水供应”“想体验暖夜行动”。
更绝的是，小桃截了张内网文件图：某位以铁面着称的督查组长，在《关于取缔流动食车的处理意见》上用红笔批注：“再议。
先问问同志们最近吃饭香不香。“
“他们快扛不住了。”小桃把手机转向陆远，屏幕上是条匿名私信，来自个显示“内部政务”的账号，只有一行字：“别再送甜的了...我们快扛不住了。”
陆远捏着芝麻球的手顿了顿。
灶火映着他的眼睛，懒散里透出点锐光：“扛不住？
这才哪到哪。“他低头往芝麻球里又塞了把桂花蜜，”下一站...监狱系统。“
小桃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悬，突然轻声道：“我刚才查司法公开平台...”她点开网页，页面停在“近期工作通知”栏，最下面有行小字：“关于优化在押人员餐饮保障的意见征集公告”。
字体小得像颗芝麻，却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
“先别急。”陆远把最后个芝麻球放进蒸笼，水蒸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等他们尝到甜头...就该自己开口要糖了。”
窗外，育苗棚的塑料膜被晨风吹得簌簌响。
响水稻秧在微光里舒展叶片，叶尖凝着的露珠落进泥土，发出极轻的“噗”声——像颗糖，终于化进了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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