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墙根的小黑板被风掀起一页,露出背面没擦干净的字——“陆老板退位申请书”,底下歪歪扭扭签着一排名字,最上面是小许女儿画的歪脖子太阳。
陆远蹲下来用指节敲了敲那行稚嫩的涂鸦,嘴角刚翘起来,后颈突然被人用凉丝丝的手指戳了戳。
“又在偷看小朋友的作业?”凌霜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墨镜推到头顶,露出眼尾一点若有若无的笑纹。
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袋口露出半截油亮亮的酱牛肉——是巷口王大爷家的,陆远闻着味儿就认出来了。
“这叫调研基层民意。”陆远顺手抄起黑板擦把“退位申请书”抹了个七七八八,站起身时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凌霜,“再说了,我现在可是正经‘首席试吃员’,职责范围包括观察群众创作动态。”他指了指塑料袋,“王大爷今天卤料放多了?”
凌霜挑眉:“你怎么知道?”
“味儿比上周冲。”陆远抽了抽鼻子,突然伸手从她袋里摸出块肉塞进嘴里,被咸得直吸气,却还含糊不清道,“但王婶说这是‘复刻他老伴儿的手艺’——你看,咸得有故事。”
这是火灾重建后的第七天,“深夜食堂”的招牌换成了红底黑字的“百家灶”,原木色的门框上还挂着小桃用彩纸折的千纸鹤。
陆远最近每天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在巷子里晃悠,活像只嗅觉灵敏的土狗——李婶家飘出炖豆角的香味他钻进去,阿强家厨房飘出焦糊味他也钻进去,连三楼老张头给孙子煮的清水面,他都能蹲在小马扎上扒拉半碗。
“陆老板,您这是捧杀还是真饿疯了?”阿强举着锅铲哭笑不得。
他刚炒的青菜绿得像刚从河里捞出来,水淋淋地堆在瓷盘里,“我这火候没掌握好,您尝尝就得了,别硬撑啊。”
陆远夹起一筷子,在嘴里嚼得吧唧响:“清爽得像山泉洗过舌头!上回在米其林吃分子料理,那黄瓜片切得比纸薄,我嚼半天没尝出味儿——哪有你这口实在?”他边说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牛皮笔记本,在“阿强·青菜”那页唰唰写:“母亲切菜时手抖了一下(菜梗偏粗);孩子等饭时眼睛一直盯着锅(扒拉空碗三次)。”
“记菜谱呢?”阿强凑过来看,被陆远啪地合上本子。
“记人情。”陆远把最后一口青菜扒拉进嘴里,“你妈昨天在菜市场跟人夸你,说‘我家小子现在会颠勺了’——这比菜谱金贵。”
这话被蹲在门口剥蒜的李婶听见了,她举着蒜臼子嚷嚷:“小陆啊,明儿来我家吃炖豆角!我那老姐妹从东北寄了新黄豆酱,我多放两勺!”
“得嘞!”陆远应得响亮,转身却差点撞在凌霜怀里。
女特工不知何时换上了件洗得泛白的蓝布衫,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似的在他笔记本上转:“最近你记的笔记,没一页是写火候的。”
“您这是监视我?”陆远故作惊讶,手却自觉把本子递过去。
凌霜翻到画着歪斜心形煎蛋的那页,底下写着:“张奶奶说这是她孙子第一次学做饭,锅铲都拿反了,蛋糊得能当胶水——但孙子说‘奶奶吃了我就高兴’。”
“以前我只想让人吃得香。”陆远踢开脚边的小凳子坐上去,仰头看屋檐下挂的干辣椒串,“现在我想知道,为什么明明难吃,他们还要坚持做?”他指了指笔记本上的字,“张奶奶的蛋煎糊了,但孙子眼睛亮得能点灯笼;阿强的青菜没滋味,但他儿子把碗底舔得比脸还干净——你看,这不比米其林摆盘动人?”
凌霜没接话,指尖轻轻划过那页心形煎蛋的涂鸦。
她想起三天前在厨房后巷,看见陆远蹲在台阶上抹眼泪——当时李婶端出碗齁咸的炖豆角,说这是她亡夫最爱的菜,陆远扒拉完一碗,抬头时眼眶红得像刚被辣椒呛了。
“小桃那丫头最近在搞什么‘味道记忆计划’。”凌霜合上笔记本,突然转移话题,“我看见她在社区群里发问卷,问‘哪道菜让你想起重要的人’。”
“那是我的主意。”陆远从帆布包里摸出本厚墩墩的本子,封皮用麻绳捆着,“《烟火废话集·民间篇》,专门记这些‘废话’。”他翻开一页,纸页上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爸爸临终前最后一顿是泡面,他说‘比医院的饭香’,我现在煮泡面总多放个蛋。”另一页是用口红写的:“第一次给男朋友做饭烧了锅,他说‘糊味比香水好闻’,现在我们家厨房常备灭火器。”
“昨天有个小姑娘来留纸条。”陆远翻到最新一页,指腹轻轻抚过稚嫩的字迹,“她说‘陆叔叔,我妈说你吃了她做的饭后哭了,那是我爸走后她第一次见人吃完一碗饭’。”他声音突然哑了,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你看,这些‘废话’能治病。”
凌霜望着他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系统日志里的异常数据——最近半个月,“幸福”“满足”类功德点的获取量比之前翻了十倍,其中70%来自非专业烹饪者的家常餐。
她刚要开口,裤兜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
“有情况。”凌霜按下接听键,听了两句后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扔给陆远一句话,“看好你那本破本子,别让小偷摸了。”
陆远没当回事,直到深夜听见窗外有动静。
他趴到窗台一看,凌霜正拎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往百家灶走,年轻人怀里还揣着本手抄的菜单,封皮上写着“百家灶秘方”。
“数据分析师,跨国联合企业的。”凌霜把人往长条凳上一按,转身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扔过去,“说吧,潜入社区干什么?”
年轻人哆哆嗦嗦拧开可乐,喉结动了动:“我...我看了你们的视频。”他指了指手机里的收藏夹,“三年了,我在公司每天吃预制餐包,胃都吃寒了。上周我妈打电话说,看了你们的‘味道记忆’,她想给我做顿饭...我就...”他突然捂住脸,肩膀直颤,“我就是想抄两个菜,带回去给我妈看。”
陆远蹲下来和他平视:“你抄的‘秘方’里,有阿强的水煮青菜吗?”
年轻人愣了愣,翻到某一页:“有,他写‘水开后煮三分钟,孩子等不及要吃’。”
“那李婶的炖豆角呢?”
“写着‘黄豆酱要选东北的,老伴儿生前就爱这个味儿’。”
陆远笑了,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你抄的不是秘方,是人心。”他转头看向凌霜,后者正摩挲着年轻人的手机——里面存着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备注是“妈妈”。
“下次带妈一起来吃。”凌霜突然说,把手机递还回去,“百家灶不关门,只要你想来。”
年轻人走后,陆远坐在灶台前擦锅。
凌霜靠在他身边,望着窗外的月光:“那公司最近在测试智能厨房系统,说要‘用数据还原妈妈的味道’。”她嗤笑一声,“他们连妈妈切菜时手抖都测不出来。”
“所以得让他们看看——”陆远用抹布擦着锅沿,突然听见巷子里传来动静。
是齐刷刷的翻炒声。
他探头往外看,月光下的百家灶里,几十口锅同时支了起来。
李婶教孙辈打蛋,蛋清顺着小丫头的手指往下滴;阿强和老婆比赛颠勺,油星子溅得两人脸上都是;老张头举着“镇邪锅”教隔壁小孩念“一翻二炒三颠勺”,小娃娃学得有模有样。
“陆老板!”小桃从人群里钻出来,塞给他一副防烫手套,“今天没人教你,你跟大家一起练。”
陆远愣住了。
他望着那口普通的铁锅,突然想起刚穿越时手忙脚乱炒的第一碗蛋炒饭,想起凌霜第一次吃他做的饭时睫毛上的血渍,想起火灾那天所有人冲进来递水桶的身影。
他轻轻架上锅,点燃炉火。
油星子“滋啦”一声溅起来,烫得他缩了下手指,却笑得更欢了。
系统提示突然在脑海里炸开:【“食神功德系统”检测到群体情感共振强度超标,权限即将移交】。
陆远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仿佛响起一声遥远的钟鸣——像是某种终结,又像是新生的序曲。
他抬头,看见凌霜站在人群边缘,墨镜不知何时摘了,眼睛亮得像缀了星星。
小桃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照,镜头对准他时眨了眨眼。
李婶的孙女儿举着个糊成黑炭的煎蛋跑过来:“陆叔叔!我做的!”
“这叫‘英雄特供版’。”陆远蹲下来接过去,咬了一口,被焦味呛得直咳嗽,却还是竖起大拇指,“比米其林三星还金贵!”
不知谁开了盏灯,暖黄的光漫过每一口锅,每一张笑脸,每一缕飘向夜空的饭香。
陆远望着这热闹的场景,突然觉得胸口发涨——原来最浓的烟火气,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锅铲,而是千万人一起碰响的碗碟。
后半夜起了薄雾,陆远躺在百家灶的长条凳上打盹,迷迷糊糊听见凌霜的声音:“睡吧,明天有得忙。”他翻了个身,梦见小黑板上的字被重新写满——这次不是“退位申请书”,而是“明早谁带新摘的空心菜?”“我家腌了酸辣椒!”“教大家做糖画的爷爷说他带麦芽糖!”
清晨六点的风掀起门帘时,陆远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吵醒。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咚咚”的剁菜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油爆声,混着李婶的大嗓门:“小陆!起来吃早饭!今天咱们蒸糖三角!”
他咧嘴笑了,抄起挂在椅背上的帆布包往门外走。
晨雾里,百家灶的招牌在晨光中泛着暖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像首没谱的曲子,却比任何交响乐都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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