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却神色不变，只是往后退了半步。
他身后那两个壮汉动了。
左边那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一个箭步上前，赤手空拳迎向最先冲过来的突厥武士。那武士弯刀劈下，汉子侧身躲过，一拳砸在对方手腕上——
“咔嚓！”
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弯刀落地，武士惨叫着后退。
右边那个更魁梧的汉子更直接，他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抓住两个突厥武士的衣领，双臂一抡，
“砰！砰！”
两人被狠狠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馆里顿时乱作一团。
十几个突厥武士一拥而上，刀光如网。
那两个汉子却如入无人之境。
一个拳如重锤，每出一拳必有人倒下；一个势如猛虎，抓住人就直接往墙上摔。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冲上来的十几个突厥武士，全躺在了地上，呻吟的呻吟，昏厥的昏厥。
阿史那咄苾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那两个汉子，这身手，绝非寻常护卫。
“好....好啊....”阿史那咄苾咬牙切齿，“这就是大唐的待客之道？以武欺客？”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既然如此，本使即刻返回西突厥！禀报可汗，大唐羞辱使臣，意图开战！从今往后，西域商路，你们大唐商人，一个也别想走！”
这话说得极重。
麹智礼脸都白了。
真要闹到封锁商路，高昌也得跟着倒霉！
馆里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李泰忽然笑了。
他从那两个汉子身后走了出来，整了整衣袍，心里却暗爽：
有太子哥哥派来的薛仁贵和李嗣业压阵，这逼装得真他娘安全！
“贵使此言差矣。”李泰慢悠悠地说，“本王可是完全按照你们的要求办的。”
“放屁！”阿史那咄苾暴怒，“我们要的是服侍可汗的侍女！你弄这些老虔婆来，不是羞辱是什么？！”
“老虔婆？”李泰挑眉，“贵使再仔细看看。”
他走到那个领头的赵嬷嬷身边，抬手介绍：
“这位赵嬷嬷，武德九年入宫，贞观四年随李靖大将军北伐突厥后，服侍过....那位钻老鼠洞的颉利可汗。”
阿史那咄苾瞳孔一缩。
李泰又指向另一个老嬷嬷：“这位钱嬷嬷，贞观三年入尚宫局，曾随侍鸿胪寺，在长安接待过突利可汗。”
“这位孙嬷嬷....”
“这位李嬷嬷....”
他一个个点过去，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这一百位嬷嬷，每一位，都曾在贞观初年，服侍过被俘至长安的突厥可汗、贵族。
其中更有就是你们颉利可汗的侍妾，论服侍可汗的经验、规格、礼节....”
李泰转过身，看着阿史那咄苾铁青的脸，笑容灿烂：
“全大唐，还有比她们更服侍可汗级别的侍女吗？”
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地上那些突厥武士的呻吟声，格外刺耳。
阿史那咄苾站在原地，手攥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史那咄苾那双鹰眼死死盯着李泰，又扫过他身后那两个如同门神般的壮汉，
一个拳头上还沾着血，另一个正活动着手腕，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刚才那十几个弟兄被放倒的场面还在眼前。
这两个唐人的身手，简直不像人！
他强压住心头的那团怒火，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动手！至少现在不能！
这五百人虽然都是精锐，可毕竟是在长安城里，现在杀了李泰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好......很好......”阿史那咄苾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按在刀柄上，青筋暴起，
“魏王殿下，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李泰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杀意，反而叹了口气，一脸“你们怎么这么难伺候”的表情。
“看来贵使是不太满意啊。”他摇摇头，转身对那些老嬷嬷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既然贵使看不上，那便先退下吧。”
老嬷嬷们齐刷刷行礼，又颤巍巍地转身，慢悠悠地往外走。
那个拄拐的赵嬷嬷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阿史那咄苾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阿史那咄苾只觉得那眼神像在看一个阶下囚一般，让他浑身难受。
等嬷嬷们全出去了，李泰整了整衣袖，对阿史那咄苾拱了拱手：
“贵使远道而来，车马劳顿，今夜便好生歇息。太子殿下有旨，三日后两仪殿大宴，到时，本王再来相请。”
他说完，转身就走。
薛仁贵和李嗣业一左一右护着他往外退，两人目光始终内的那些突厥武士身上，像两头随时会扑出去的猛虎。
而李泰边走边低声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身后的人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四方馆里每个人都听见：
“真是一帮化外蛮夷，可真难伺候.......”
说完，摇摇头，迈步出了馆门。
“砰！”
阿史那咄苾一脚踹在了身前的桌子上。
他脸色涨得发紫，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赤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殿下息怒！息怒！”麹智礼赶紧上前劝，“这是在长安，咱们......”
“长安？！”阿史那咄苾猛地转头，一把揪住麹智礼的衣领，
“老子管他什么长安！老子在西突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他松开手，在馆里来回踱步，像头困兽。
金碗玉碟的碎片在脚下咔咔作响，地上还躺着十几个呻吟的武士。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残汤的馊味。
“李泰......李承乾......”阿史那咄苾咬着牙，“好一个大唐！好一个监国太子！”
他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馆外，夜色已深，长安城的灯火点点。
“不是要等三日后吗？”他冷笑，声音森寒，“告诉他，老子等不及了！”
麹智礼心里一紧：“殿下，您要......”
“传令！”阿史那咄苾转身，扫视馆内还能站着的突厥武士，“这四方馆的吃食太难吃了，咱们就自己去长安觅食，不好吃，就给我砸！”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字一句：
“明天就是给你们出气的时候！！”
馆里剩下的三百多武士眼睛都亮了。
憋了一晚上的火，终于能撒了！
“可是殿下，”一个千夫长迟疑道，“按照约定，咱们不是说要等三日后吗......”
“等个屁！”阿史那咄苾怒吼，“人家都把屎盆子扣你头上了，你还等？！
明天就让长安城知道知道，我们西突厥的儿郎，不是好惹的！”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秋夜的冷风灌进来。
“李承乾不是要‘与民同甘共苦’吗？”阿史那咄苾咧嘴笑了，笑得狰狞，
“老子就让他看看，他的百姓，是怎么因为他的‘待客之道’，在长安城里哭爹喊娘的！”
麹智礼张了张嘴，想劝，却知道劝不住了。
他看着阿史那咄苾的背影，又看看馆外长安的夜色，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长安城......怕是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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