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局决胜局的哨声吹响，整个体育馆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记分牌上刺眼的“2:2”像是在灼烧着每个人的视网膜，15分的短局决胜，每一分都价值千金。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瞬间蒸发，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但没有任何人在意——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颗黄蓝相间的排球上。
影山飞雄站在发球区，指尖深深嵌入排球粗糙的皮革表面。
左膝传来运动后健康的热度，护膝下的肌肉紧绷如弓弦。
他抬起冰蓝色的眼眸，目光扫过网对面——井闼山的队员们同样浑身湿透，但站姿依旧沉稳，那是经年累月的胜利积累出的王者气度。
不能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井闼山的强大在于他们几乎不会失误的稳定性，在于他们铜墙铁壁的防守和高效精准的反击。短局决胜，比的就是谁先犯错，谁先动摇。
“砰！”
一记角度刁钻的跳飘球直冲井闼山接应和自由人之间的结合部。
很险，但井闼山的自由人一个侧扑将球稳稳垫起，弧度完美。一传到位！
几乎同时，井闼山的进攻阵型已经展开。
他们的主攻手从四号位助跑起跳，副攻的掩护逼真，二传的手指在触球前有个极细微的抖动——
是快攻！
“左边！”月岛萤的判断快了一步，他和缘下力迅速并拢。
然而井闼山的二传手腕一抖，球并没有飞向快攻点，而是传给了后排插上的接应！一个干净利落的后三进攻！
“我的！”山口忠从后排冲出，双臂并拢将球垫起，但弧度太高，落点糟糕。
调整攻！
影山迅速移动，大脑在瞬间计算着所有可能:日向被盯死，月岛被拦网手罩住，缘下的线路被封堵……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定——二次进攻假动作！
他跳起的姿态完全是要直接扣杀，井阑山的拦网手下意识地并拢起跳。
就在这一瞬，影山手腕一抖，球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直传向右翼空当！
那里，本该进行掩护的日向翔阳，凭借野兽般的本能，在影山做出假动作的瞬间就改变了跑动路线，此刻正全速冲向球的落点！
“漂亮的判断！”看台上传来惊呼。
日向腾空，挥臂——然而井闼山的自由人像是预判到了一切，早已移动到最佳防守位置，双臂一抬，将球稳稳接起！
“啧！”日向落地时不甘地咬牙。
防守反击！井闼山的二传没有丝毫犹豫，一个背传给了从后排插上的主攻手，一记势大力沉的直线扣杀！
“砰！”
1:0。井闼山先得一分。
干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这就是卫冕冠军的实力。
“不要紧！下一分拿回来！”山口忠大声喊道，但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影山擦去额角的汗水。他看向场边的晴，她正紧盯着平板，手指飞快滑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晴微微点头。
——数据正常，节奏还在掌控中。
影山深吸一口气。
好，那就继续。
接下来的三分，成了意志力的拉锯战。井闼山凭借其滴水不漏的防守和高效的反击，再得两分。
3:0。
分差不大，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开始侵蚀乌野队员的心理防线。
“暂停！”乌养教练果断叫了暂停。
队员们围拢过来，汗水不断滴落，喘息声粗重。
“他们的防守几乎没有破绽。”月岛萤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怎么说？”山口忠急切地问。
“他们的自由人，在防守直线重扣时，有73%的概率会向场地中央移动半步，这是为了扩大防守面积。”晴快速调出数据，“但对角线方向的吊球，他的第一次移动判断会慢0.1秒。”
0.1秒。在顶级比赛中，这几乎是永恒。
“还有，”月岛继续说，“他们的副攻手在并拦时，右手位球员的封堵手型习惯性向外倾斜5度，这是为了防斜线，但直线方向会留下缝隙。”
影山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些细微的破绽，在高速对抗中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但如果有数据支撑，如果有精心设计的战术……
“日向，”影山转向橙发少年，“下一个球，打直线。不要看拦网手，看球。”
日向一愣，随即重重点头:“明白！”
“月岛，掩护再逼真一点，把他的右手位带出来。”
“了解。”
“山口前辈，准备后三，打对角线吊球，落点在底线和边线的夹角。”
“交给我。”
简单的几句交流，一个针对性的战术已经成型。
乌养教练看着这群少年，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
他们真的成长了，不再只是依赖天赋和热血，而是学会了用头脑打球。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乌野的发球轮。影山站上发球区，目光如鹰。
他需要为这个战术创造一个机会——一个一传不到位的调整攻机会。
助跑，起跳，挥臂——一记角度极其刁钻的跳发，直冲井闼山二传和自由人之间的结合部！
井闼山的自由人勉强将球垫起，但弧度太高，落点靠近三米线。调整攻！
井闼山的拦网迅速布防，主攻手和副攻手双双起跳，封死了大部分线路。
然而，正如月岛所料，右手位的副攻手在并拦时，手型有极其细微的外倾。
就是现在！
影山跳起，手腕有个极隐蔽的抖动——球又快又平，直插那个微小的缝隙！
日向翔阳从右翼全速启动，他的眼中只有那颗旋转的排球。
直线！影山说了打直线！他无视了拦网手的存在，在最高点挥臂扣杀！
“砰！”
球擦着井闼山副攻手外倾的手指尖，直直钉在底线内侧！
“打手出界！乌野得分！3:1！”
“好球！”乌野替补席沸腾了。
井闼山的队员们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那个球的角度和时机，精准得可怕。
下一球，轮到山口忠的发球轮。
一个稳健的跳飘，直冲对方主攻手。
一传到位，井闼山组织快攻，但月岛和缘下的双人拦网有效撑起，乌野获得防反机会！
球经过西谷的调整来到影山手中。
井闼山的拦网再次严阵以待。
“后三！”影山喊道。
山口忠从后排插上，井闼山的拦网视线被前排攻手吸引，后排出现空当。
一切看起来都是标准的后三进攻套路——直到影山在传球出手的瞬间，手腕有个几乎无法察觉的上挑。
球又高又飘，不是给山口的后三，而是一个过网急坠的二次吊球！
井闼山的自由人果然如数据所示，在应对疑似后三进攻时，第一次移动判断慢了0.1秒。
就是这0.1秒，让他扑救时慢了半步，指尖堪堪擦到球，却无法改变方向——
球落在界内！
“二次吊球得分！3:2！乌野连续追分！”
观众席爆发出惊呼。这两个球，太聪明了！不是靠蛮力，而是靠精准的阅读和战术执行。
井闼山的教练喊了暂停。
“他们开始找到节奏了。”井闼山的队长擦了把汗，声音依旧沉稳，“不要自乱阵脚，打好我们自己的球。”
“那个二传，观察力很可怕。”自由人皱眉，“他好像能看穿我们的习惯。”
“那就改变习惯。”主攻手冷声道，“用实力碾压他们。”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井闼山做出了调整，他们的进攻更加多变，防守阵型也略有变化。
但乌野已经找到了节奏，影山的组织越发从容，日向的速度、月岛的高度、山口的稳健、在大家的调配下，形成了一个立体的攻击网络。
比分交替上升，5:5，7:7，9:9……每一分都赢得异常艰难，每一次攻防都倾尽全力。
汗水浸透了队服，地板上到处是救球时留下的汗渍，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场馆中清晰可闻。
10:9，井闼山领先一分。关键分。
井闼山的发球，一个势大力沉的跳发直冲乌野后场。
西谷夕奋力将球垫起，但弧度不佳，是一个艰难的调整攻。
影山迅速移动到落点，抬头观察——井闼山的拦网已经布防，日向被重点盯防，月岛被挡住，缘下的线路被封死……
电光火石间，他的目光与场边的晴交汇。
晴飞快地比了一个手势——那是赛前约定好的暗号:井闼山的自由人在连续防守重扣后，对轻吊的反应速度会下降12%。
信任。毫无保留的信任。
影山跳起，完全是要传球的姿态。
井闼山的拦网手随之起跳。
然而在最后一刻，影山手腕一抖，球没有飞向任何攻手，而是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越过拦网手，坠向对方前场空当！
二次吊球！故技重施！
但这一次，井闼山的自由人没有上当。
他全速前冲，在球即将落地的瞬间，一个鱼跃将球救起！
“糟了！”乌野替补席传来惊呼。
球被救起，井闼山获得反击机会！他们的二传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快传给了从后排插上的主攻手——是井闼山的王牌，全国前三的主攻手！
全力起跳，全力挥臂——一记炮弹般的直线扣杀！
“拦住他！”缘下力怒吼。
月岛萤和山口忠双人拦网并拢，但井闼山王牌在空中有个极细微的收腹动作，球路突变——小斜线！
眼看球就要落地，一个橙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后排杀出，是日向翔阳！
他几乎平行于地面飞扑出去，右手在最后一刻将球垫起！
“救起来了！”
球高高飞向场外，眼看就要出界——
“我的！”影山飞雄毫不犹豫地冲出边线，在身体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单手将球捞回场内！
“我来！”西谷夕稳住球，一传到位！
防反机会！第三次攻防！
影山迅速回位，起跳——井闼山的拦网已经重新布防，封死了所有常规路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他能看到日向在右翼被双人盯防，月岛在左翼被挡住，山口在后排刚刚起身，缘下在前排但位置不好……
怎么办？传球给谁？怎么传？
大脑在瞬间计算了所有可能，但每一个选择都被封死。井闼山的防守，完美得令人绝望。
然而，在绝望的深处，一个画面突然闪过——那是很久以前，他还是国中那个“球场上的王者”时，曾经做过的一个传球。
一个荒诞的、不可能的、但如果是现在的队友，也许……
没有时间犹豫了。
影山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抖——球没有飞向任何攻手，而是划出一道又高又飘的弧线，飞向对方后场底线附近！
“他在干什么？！”看台上传来惊呼。
那不是传球，那几乎是一个……失误？
但就在球飞向后场的瞬间，一个身影从后排全速插上——是山口忠！
他在影山救球时就已经开始移动，此刻正全速冲向球的落点！
不，不是冲向落点，而是冲向一个更靠前的位置——他要打一个超远距离的后排进攻！
井闼山的队员全都愣住了。
这个距离，这个角度，怎么可能？！
山口忠在距离三米线还有两步的位置全力起跳，他的起跳高度并不出众，但时机完美——球在下落的瞬间，来到了他的最佳击球点！
挥臂，扣杀——
球如同出膛炮弹，直直轰向井闼山场地的死角！
井闼山的自由人全速扑救，但球速太快，角度太刁——
“砰！”
球重重砸在底线内侧，然后弹起，击中远处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回响。
死寂。
长达三秒的死寂。
然后——
“得分！！！乌野扳平比分！10:10！！！”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几乎要掀翻体育馆的顶棚。
乌野的队员们疯了一样冲进场内，抱住还躺在地上的山口忠。
日向翔阳仰天长啸，月岛萤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影山飞雄从场边爬起，看着记分牌上跳动的数字，胸膛剧烈起伏。
刚才那个球，是赌博，是疯狂，是他在绝境中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而山口忠，相信了他，完成了那个几乎不可能的进攻。
他看向场边的晴，她捂着嘴，眼中闪着泪光，用力地向他点头。
“干得漂亮！”山口忠从人堆中爬起来，用力拍了拍影山的肩，“那种球你都敢传！”
“是你打得好。”影山简短地说，但冰蓝色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比赛继续。10:10，真正的决战，现在才开始。
井闼山显然被刚才那一球震撼了，他们的进攻出现了一丝罕见的急躁。而乌野，气势如虹。
11:10，乌野反超！日向的快攻撕开防线。
11:11，井闼山扳平，王牌的重扣无人能挡。
12:11，月岛的拦网得分！
12:12，井闼山的快攻得分。
13:12，缘下力的中路突破！
13:13，井闼山的吊球得分。
14:13，影山的发球直接得分！赛点！
整个体育馆沸腾了。
乌野，拿到了冠军点！
井闼山叫了暂停。
他们的队员围在一起，表情严肃。
这是卫冕冠军最后的反扑机会。
暂停结束，井闼山的发球。
一个角度刁钻的跳飘，直冲乌野的自由人。西谷夕稳稳接起，一传到位！
“一传漂亮！”影山喊道，迅速移动到位。
井闼山的拦网严阵以待。
这是最后一个球，赢，就是冠军；输，就还要继续。
影山抬头，目光扫过全场。
日向在右翼，月岛在左翼，缘下在前排，山口在后排……每一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网对面。
井闼山的队员们，眼神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这就是王者，即使站在悬崖边，也绝不会退缩。
那么，就来吧。
影山起跳。井闼山的拦网随之起跳，封死了所有常规路线。
但这一次，影山没有传球。
他在空中强行收腹，手腕下压——二次进攻！
“拦网！”井闼山的副攻手怒吼，全力封堵。
然而影山在最后一刻手腕一抖，球没有扣下，而是轻轻一托——一个极其逼真的二次进攻假动作！
井闼山的拦网手被骗了！重心上浮！
就在这一瞬间，影山的目光与右翼的日向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手势，只有长达一年半磨合出的、刻入骨髓的默契。
日向翔阳，动了。
他从底线开始助跑，速度越来越快，在影山即将落地的瞬间，腾空而起——
而影山，在身体下落的最后一刻，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勾——
球划出一道背飞的弧线，越过拦网手，精准地飞向那个无人防守的区域。
不，不是无人防守。
日向翔阳，如同等待猎物的猛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最高点，最佳击球点，毫无阻拦——
挥臂，扣杀！
“砰！！！！！”
球如同橙色的闪电，重重砸在井闼山场地的地板上，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弹起，直冲观众席。
死寂。
长达五秒的死寂。
然后，裁判的哨声响起，手臂指向乌野的方向——
得分！15:13！比赛结束！
“赢了！！！！！！乌野赢了！！！！他们是冠军！！！！！！！”
整个东京体育馆爆炸了。
橙黑色的海洋涌入场内，泪水、汗水、呐喊、拥抱……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
影山飞雄站在原地，看着记分牌上最终定格的数字，看着疯狂庆祝的队友，看着对面井闼山队员不甘却尊重的鞠躬，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赢了？
我们……赢了？
全国冠军？
然后，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左膝上，“王の翼”的护膝，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影山！！！！！”
日向翔阳第一个扑过来，挂在他身上，又哭又笑。
接着是山口忠，是月岛萤，是所有人。
他们把他围在中间，用力拍打着他的背，揉乱他的头发。
“赢了！我们赢了！全国冠军！我们是全国冠军！！！”
影山被队友们拥抱着，推搡着，第一次没有推开他们。他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身影。
晴站在场边，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一刻，看清那个被队友们抛向空中的少年。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影山飞雄，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露出了一个真正的、毫无保留的笑容。
那笑容明亮得，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王冠加冕。而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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