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我家长也应该习惯我叛逆了。”方既明深有共鸣，“之前你是怎么做的？”
“据说我出生那天，洗礼的时候，神父和教父都同时接收到了神谕，说我是被选中的神使，要在教会接受培养。神父承诺一年后接我离开。我父母都是虔诚的信徒，自然很乐意把我送去。可以说，我的童年是在教会度过的。”
从小在教会过！在方既明的印象中，从小在教会长大的只有孤儿。
他有点心疼：“你从小受了很多苦吧？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还好。小时候没过什么好日子，也不知道那种日子是‘苦’。”伊曼回应起来很平淡，“读经书、学文化、练习祝祷仪式和赞歌，就这么长大了。当时他们说我的白发是纯洁的象征，从小就不让剪，那时开始就一直留着长发。”
方既明像在听故事：“后来呢？”
“我很喜欢观察教堂里那些高低错落的雕像、精致的壁画、绚丽的彩窗，乃至柱子上精美的浮雕和花纹，都是巴洛克风格的。一切都那么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置身于传说中的天国。”
方既明虽然不知道巴洛克是什么，但没有打断，接着听。
“那段时间，我会偷偷用手指描摹壁画的轮廓。后来被一位画家抓包了，但他没有告发我‘亵渎神灵’，反而替我保密，还经常给我带纸笔。从那时起，我就在卧房里偷偷画画。离开教会后，我设法联系上他，他成了我的老师。”
方既明想象着小小伊曼偷偷描壁画的样子，觉得好可爱：“那你是怎么离开教会的呢？”
到了年纪，伊曼被神父带去忏悔室旁听。
有个长期为穆拉德干脏活的人经常来忏悔，他总是哭着说：“神啊，宽恕我吧！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的妻子和女儿都会遭他毒手！”
那人被穆拉德捏着把柄，为了保全家人，就帮着穆拉德迫害别人的家人。
他该被原谅吗？小小的伊曼不知道答案，但他觉得那穆拉德肯定是坏人。
神父为了教会整体的安全，对与穆拉德相关的人一律给予宽恕。
伊曼能听到旁人听不到的神音，本是很开心的。
他问神明能不能惩治那些坏人，可神似乎只下旨意，并不理会人间苦难，毕竟这是“人各有命”
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伊曼最讨厌的就是听忏悔，听一些令人作呕的罪行，还要违心地说“神已宽恕你”。
那段时间，他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在画本上，他开始自主创作，画面却充满了压抑。
可是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就该留在教会，就该侍奉神明。
他并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
“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个梦。”
“又是梦！”方既明感觉有点恐怖，有一种一切都被掌控好的感觉，后脖颈麻了一片。
伊曼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继续说道：“梦里我所侍奉的，不是现实中的这位神，是一个用虚伪掩饰自己贪婪的坏神，后来我改信了另外一位神明。与其说祂是神，不如说祂是一个有神明力量的好人。我很喜欢祂。”
方既明心里酸酸的，偷偷吃醋，但依然没有打断。
“我突然意识到，既然不喜欢这里，又没有改变的力量，为什么非要一直留在这个让我痛苦的地方？”
“我的父母每周回来祷告，我趁此机会告诉他们我想回家。可他们是虔信徒，并不会违背神明的旨意……之后是我的一些抗争和很多的妥协，和父母、和教会、也和神明，把‘我想离开’包装成了‘神的旨意’，终于离开了教会。这些就不细说了。”
伊曼并非想瞒着方既明，只是不太想回忆。
“因为我几乎没回过家，和父母感情很淡。我离开后，他们高高在上地替我办理学籍，置办住处、规划生活费……仿佛在说他们给我这些，不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儿子，也不是因为这是他们的责任，只是因为我的离开是‘神的旨意’。”
“我拒绝了他们。”
“可我发现，画画赚不到快钱，连学费都凑不齐，便利用我的形象，签约了一家薪酬优厚的影视公司。但当时没经验，不仅被要求连轴转，还差点被潜规则。幸好签的是短期合同，借着家族名头周旋，拖一拖就过去了。后来有了经验与名气……”
伊曼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些与方既明问的家庭问题无关，便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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