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骨海迷途与将军拦路
身形没入灰黑色瘴气的瞬间，陈凡只觉周身一沉，仿佛坠入了冰冷的墨海。蚀魂阴煞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细针，疯狂地侵蚀着护体灵光，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视线所及，不足三丈，神识也被严重压制，只能勉强探出十丈左右。耳边是无数怨魂哀嚎交织成的、足以令心智不坚者瞬间疯狂的诡异噪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枯骨道人祭出的那面黑色小幡猎猎作响，散发出更浓的黑气，将两人牢牢护住，但光罩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他急声喝道：“小友！速速感应阵法脉络，寻找生路！这‘玄阴幡’撑不了太久！”
不用他提醒，陈凡早已将神识凝聚到极致，寂灭意境全力运转。在他的“感知”中，周围不再是单纯的瘴气，而是一片狂暴混乱、由无尽死亡寂灭之意构成的能量海洋。在这片海洋中，确实存在着一些相对“平缓”的“暗流”。这些暗流蜿蜒曲折，时断时续，正是阵法运转时自然形成的、稍纵即逝的安全路径。
“左前三丈，侧身避让！”陈凡低喝，身形如游鱼般向左前方一处看似浓稠的瘴气漩涡滑去。枯骨道人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侧身闪过的刹那，原本所在的位置，数道无形无质、却散发着恐怖湮灭气息的灰黑色波纹悄无声息地扫过，将那里的虚空都搅得微微扭曲。若是撞上，即便以枯骨道人的修为，恐怕也要脱层皮。
“好险！”枯骨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随即看向陈凡的目光更加灼热。此子对寂灭意境的领悟和运用，远超他的预估！这让他心中的杀意与贪婪更盛，但此刻却不得不倚仗对方。
“右移五尺，低头！”
“前行一丈，急转！”
“不可直行，有空间裂痕！”
陈凡的声音冷静而短促，在死寂的瘴气中指引着方向。他如同最精湛的舟师，驾驭着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暗礁密布的海域中艰难穿行。每一步都险象环生，全靠他那远超同阶的神识和对寂灭意境的敏锐感知，才能提前窥见凶险，觅得一线生机。
枯骨道人则是全力催动玄阴幡，咬牙支撑，心中既惊且怒。惊的是这天然绝阵的威力，若非有此子引路，他独自闯入，十死无生。怒的是自身修为虽高，在此地却有力使不出，反要仰仗一个筑基中期的小辈，这让他倍感屈辱。
两人一前一后，在能见度极低的瘴气中艰难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按照骨盘指引，应该已深入峡谷数里。周围的骸骨崖壁愈发高大，仿佛真的是由无数巨兽和修士的尸骨堆积而成，一些巨大的骷髅头骨如同山峦般矗立，眼窝中闪烁着幽绿的磷火，俯瞰着下方两个渺小的生灵。
突然，陈凡猛地停下脚步，低声道：“小心！前方有东西！”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浓郁的瘴气中，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咚！咚！咚！”如同战鼓擂响，震得人心脏都随之抽搐。一股远比之前遇到的骷髅妖物强悍、凝练的凶煞之气，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
瘴气向两侧翻涌，一队身影缓缓显现。
为首者，是一名身高近丈、身披残破青铜甲胄、手持一柄门板大小、锈迹斑斑巨斧的骷髅！它眼窝中燃烧着两团拳头大小、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色魂火，散发出堪比筑基后期巅峰的恐怖灵压！其身后，跟随着八名同样身披骨甲、手持骨矛骨盾的骷髅卫士，个个都有筑基初期的实力！
它们列成战阵，煞气连成一片，将前路堵得水泄不通！那为首的骷髅将军，巨斧顿地，发出沉闷的巨响，暗红的魂火“盯”住了闯入者，下颌骨开合，发出沙哑而充满杀意的精神波动：
“擅闯……葬魂谷……死！”
枯骨道人脸色骤变：“骷髅将军！还是即将晋升金丹的骷髅将军！该死！怎么偏偏撞上了它！”他眼中闪过一丝肉痛，迅速取出一张绘制着狰狞鬼首的紫色符箓，符箓上灵光氤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显然是一次性的珍贵宝物。
“小友！此獠凶悍，不可力敌！老夫用这‘玄阴灭魂符’暂时困住它，我们趁机冲过去！你务必跟紧！”枯骨道人急声道，就要激发符箓。
“且慢！”陈凡却突然出声阻止，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骷髅将军以及它身后的战阵，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在他的寂灭意境感知下，这队骷髅士兵的气息虽然凶悍，但与整个葬魂谷的寂灭大阵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极细微的、不协调的“滞涩感”。就仿佛……它们并非完全受阵法操控，或者说，它们的存在本身，与这天然大阵的“韵律”并非完美契合？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道友，收起符箓。或许……不必硬拼。”陈凡沉声道。
“什么？不硬拼？难道等死吗？”枯骨道人又急又怒。
陈凡没有解释，而是上前一步，独自面对那散发出恐怖威压的骷髅将军。他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释放攻击或防御法术，反而将周身灵力内敛，连护体灵光都收敛了几分，只保留最基本的防护。同时，他将自身对“寂灭”意境的领悟，提升到极致！
一股精纯、内敛、却仿佛蕴含着万物终结、回归虚无本源的意境，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这股意境，并非对抗，而是……融入！尝试着与周围那磅礴的死亡寂灭之气，与这葬魂谷的天地韵律，产生共鸣！
他仿佛化作了这骨海中的一块顽石，经历了万载风霜，看透了生死轮回，与这片土地的气息同源。
那原本杀气腾腾、即将发动冲锋的骷髅将军，动作猛地一滞！它眼眶中的暗红魂火剧烈地跳动起来，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气息。它“看”着陈凡，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层次的、更高阶的“寂灭”气息，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让它灵魂战栗的威严。那并非力量的压制，而是……位格的差距？就仿佛遇到了……同类？不，是遇到了……源头？
它身后的骷髅士兵阵型也出现了一丝骚动，它们本能地感到畏惧和……困惑。
陈凡屏住呼吸，全力维持着这种奇特的共鸣状态，同时根据对阵法脉络的感知，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向着骷髅战阵侧方一处能量相对薄弱的缝隙迈出了第一步。
枯骨道人看得心惊肉跳，几乎要忍不住出手，但见那骷髅将军竟真的没有立刻攻击，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种“迟疑”，他强行压下了冲动，死死盯着陈凡的背影。
一步，两步，三步……
陈凡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紧贴着骷髅战阵的边缘，沿着那条无形的、由寂灭意境共鸣和阵法脉络共同指引的“生路”，缓慢而坚定地前行。他所过之处，那些骷髅士兵竟下意识地微微后退，让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枯骨道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怎么可能？！这些没有灵智、只知杀戮的骷髅妖物，竟然会主动避让？！
他来不及细想，见陈凡已穿过大半战阵，连忙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心脏狂跳，生怕惊动了那些可怕的骷髅。
眼看就要完全穿过战阵，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骷髅将军似乎从那种“困惑”中清醒过来，或许是陈凡的意境还不够圆满，或许是它自身的凶性压过了本能。它猛地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暗红魂火暴涨，手中巨斧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悍然劈向刚刚越过它身侧的枯骨道人！它选择了气息更“显眼”、更让它感到威胁的后者作为攻击目标！
“小心！”陈凡疾呼！
枯骨道人魂飞魄散，仓促间将玄阴幡挡在身前，同时身形暴退！
“轰！”
巨斧劈在玄阴幡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黑气溃散，玄阴幡哀鸣一声，灵光瞬间黯淡大半，枯骨道人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骨壁之上，气息顿时萎靡了不少！
“吼！”骷髅将军一击得手，凶性大发，迈开大步，就要追杀枯骨道人！
“孽畜！休得猖狂！”
陈凡眼中寒光爆射！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否则两人都要葬身于此！他不再保留，寂灭刃瞬间出鞘！人随刀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撕裂瘴气的灰黑色闪电，直刺骷髅将军后颈的脊柱连接处！那里是骷髅类妖物常见的要害之一！
这一刀，蕴含了他对寂灭意境的全部理解，刀锋过处，连周围浓郁的阴煞瘴气都被短暂地湮灭出一条真空通道！
“嗤！”
刀锋精准地刺中了目标！然而，骷髅将军的骨骼坚硬远超想象，寂灭刃虽破开了表层骨甲，却未能将其斩断，只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刀痕！蕴含的寂灭意境疯狂侵蚀，让骷髅将军发出一声痛苦且暴怒的咆哮，动作一滞。
“走！”
陈凡毫不恋战，一把抓起受伤的枯骨道人，施展出玄妙身法，沿着之前感应到的、因骷髅将军暴动而出现波动的阵法脉络中的一处短暂缝隙，头也不回地向着峡谷更深处亡命飞遁！
身后，传来骷髅将军震天的怒吼和骷髅士兵追击的密集脚步声，但很快便被浓郁的瘴气隔绝，声音迅速远去。似乎有某种界限，限制了它们的活动范围。
一口气遁出十数里，确认暂时安全后，陈凡才将枯骨道人放下，剧烈喘息，脸色苍白。刚才看似短暂的冲突，实则凶险万分，对他的心神和灵力消耗巨大。
枯骨道人又咳出几口淤血，取出丹药服下，脸色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陈凡，眼神复杂无比，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陈凡诡异手段的惊疑，更有一种计划被打乱、自身受伤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小友……方才那是……何种手段？”枯骨道人声音沙哑地问道。
陈凡调息片刻，平复气息，淡然道：“不过是尝试与此地寂灭意境共鸣，取巧罢了。看来并非每次都有效。”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心中却对寂灭意境的运用有了更深的理解。此地，既是绝境，也是修炼寂灭意境的宝地！
枯骨道人将信将疑，但此刻还需倚仗对方，不便深究。他看向骨盘，指针颤抖地指向峡谷深处某个方向。
“遗迹入口……应该不远了。”他眼中重新燃起贪婪的火焰，“快到了！”
两人稍作休整，再次起身，拖着伤体，向着那未知的遗迹核心，谨慎前行。经此一役，彼此间的猜忌和警惕，已然达到了顶点。
葬魂谷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真正的危机，或许并非来自谷中的妖物，而是身边的“同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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