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安静的下午，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下一片暖黄。
温书意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比前几日好了一些。
温书墨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正认真地和她一起拼一个复杂的建筑模型，动作小心翼翼。
苏宸玉则坐在另一侧拿着水果刀，专注而细致地削着一个苹果，果皮连贯地垂下，几乎没有断过。
病房里流淌着一种难得的平和。
温书意看着弟弟专注的侧脸，又看了看苏宸玉低垂的、温润的眉眼。
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对了……那天的事情，估计把夕梧吓坏了吧？你们……后来有问过她怎么样吗？”
她的话音刚落，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咔哒。” 苏宸玉手中水果刀微微一顿，削到一半的果皮断开。
他握紧了刀柄，指节有些发白，没有抬头。
温书墨也放下了手中的模型零件，抬起头看向姐姐。
“姐，你问她干什么？那天就是她推了你！是她害你变成这样的！”
温书意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回忆那混乱的一幕：“那天……那么乱，谁伸手推搡都有可能。就连我自己，当时也是懵的，想都没想就凑上去了……她应该不是故意的。估计也吓坏了吧。”
“不是故意的就能被原谅吗？”温书墨仍然难以释怀。
温书意看着他，眼神温和却带着一丝通透的疲惫：“书墨，我的身体本来就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出事。这次……只是个意外被引爆了而已。我不怪她。”
她的宽容让温书墨抿紧了唇，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苏宸玉这时终于削好了苹果，切成小块放在小碟子里，插上叉子，递到温书意手边。
他抬起眼，温润的目光看向她：“那……她‘抢走’言之哥这件事呢？书意姐，你也不怪吗？”
这个问题让温书意沉默了。
她垂下眼睫，看着碟子里的苹果块。
良久，才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苦涩。
“说一点怨恨都没有……那是假的。”她诚实地说，“毕竟，那是我从小就知道的、以为理所当然的未来。但是……”
她顿了顿，抬起头，望向窗外明净的天空，“宸玉，我们都被那一纸婚约困住了，困了太久。言之他……也应该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和喜欢的人。只是以前，我们都习惯了那个预设的轨道，没人敢去打破。”
她的话语平静而通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但这份通透背后隐藏的伤痛和放手，却让听者更加心酸。
没有人注意到，病房门口，不知何时到来的周星辰正静静靠在那里。
他听到了温书意说不怪林夕梧的推搡，听到了她承认对“被抢走”顾言之有怨恨，更听到了她最后那句“他应该有权利去选择”和“我们都习惯了那个预设的轨道”。
周星辰漂亮的桃花眼里，情绪翻涌。
他看着病房里那个苍白脆弱却依旧温柔包容的女孩，看着她明明受了最重的伤，却还在为别人考虑，甚至主动解开束缚别人的枷锁。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眼底深处，某种蛰伏已久的东西破土而出。
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周星辰推着轮椅上的温书意，在医院后面那个精心打理的小花园里慢慢散步。
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和青草气息，环境安宁，与病房的沉闷截然不同。
在一处开满白色小花的紫藤花架下，周星辰停下了脚步。
他绕到轮椅前，蹲下身，让自己能与温书意平视。
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漂亮得近乎妖孽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紧张。
温书意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星辰？”
周星辰深吸了一口气：“书意姐，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
温书意愣住了，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她下意识地重复：“喜欢……我？”
随即，她轻轻摇了摇头，“星辰，别开玩笑了，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看的，和书墨、宸玉一样。”
“我不想当弟弟！” 周星辰打断她。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放在膝上微凉的手，指尖的温度传递过来。
“书意，你看看我，认真地看看我。我不只是你印象里那个爱玩爱闹的周星辰。”
他仰头看着她，眼神炽热而执着：“既然你已经决定放开顾言之了，既然那道困住你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你能不能……也看看我？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可能？”
温书意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感和话语里的直接震撼了。
她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漂亮男孩，此刻却像个虔诚的信徒般蹲在自己面前，诉说着多年的暗恋。
心口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茫然，也有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悸动。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抬起另一只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星辰，我很意外……真的。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周星辰追问，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
温书意看着他清澈执拗的眼睛，认真地说：“这对你不公平。我现在……心里很乱，还没能彻底整理好对言之的感情。我不能把你当成一个救生圈，在我还没彻底上岸的时候，就贸然抓住你。这对你，对我，都不尊重。”
“我不在乎！”周星辰急急地说，“我可以等，等你慢慢放下！”
“可是我在乎。”温书意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哀伤，“而且，星辰，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的身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在明知道可能没有未来的情况下，还把你拖进来？”
“你可以自私一点！”周星辰的声音几乎是在恳求，“书意，你为自己想得太少了！为什么不能任性一次？哪怕只有一年，几个月，我也……”
“星辰，别说了。”温书意轻轻抽回自己的手，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我有点累了，推我回病房吧。”
周星辰僵在原地，看着她侧过去、略显苍白的脸颊和轻轻颤动的睫毛，知道她心意已决。
他缓缓站起身，绕到轮椅后面，重新握住推手。
推着她往回走的路上，他沉默了很久。
就在快要进入病房大楼的阴影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说：
“书意姐，我不会放弃的。”
“一年也好，一个月也好，哪怕只剩一天……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不会放弃。”
说完，他直起身，继续平稳地推着她向前走去，仿佛刚才那番表白从未发生过。
只有他紧握着推手、微微泛白的指节，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而轮椅上的温书意，逃避地闭着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无人看见她轻轻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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