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消化着郭威带来的消息:
“他们带走了石瑶?”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虑。
“不错,”
郭威肯定地点头,脸上满是挫败,
“而且我们带来的天殇剑,也被他们一并抢走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如今剑丢了,人也伤了,线索也断了,看来只有先回太原,向石大人复命了。”
林远却并未接他的话茬,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他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不良人,怎么可能是不良人呢?李星云如今身陷东丹国,大部分不良人的精锐和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边,根本不可能抽调出这么多人手,专门跑到终南山来对付石瑶。而且,退一万步讲,李星云手下的人,有什么理由要对石瑶下手?这根本说不通,那些人,真的能确定是不良人吗?”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一直静立一旁的钟小葵,语气果断:
“小葵,我立刻修书一封给钱三羽,你用最快的信鸽送出去,让他动用所有力量,查清楚这些‘喇嘛’和所谓‘不良人’的底细,尤其是他们与吐蕃的关联!”
“是,殿下!”
钟小葵领命,立刻转身去准备。
林远的目光再次扫过一片狼藉的阁楼内部,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喇嘛,藏传佛教,吐蕃如今内部四分五裂,诸王系互相攻伐,按理说根本无暇也无力插手中原事务。可是,”
一旁的降臣见他忧心忡忡,宽慰道:
“不必过多忧虑。吐蕃内乱不休,东瀛远隔重洋,以他们如今的国力,都不可能对中原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话虽如此,”
林远摇了摇头,眉宇间的疑虑并未散去,
“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是忽略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他原本散布“长生不死药”的消息,是想以此为饵,将中原各方潜藏的野心家和势力引出来,方便他观察、布局,甚至借力打力,完成一些内部的整合与清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鱼饵不仅引来了中原的鱼,还把吐蕃和东瀛这两条意想不到的“过江龙”也给搅了进来,局面变得愈发复杂难控,让他深感头疼。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石瑶出事。”
林远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他看向郭威,语气带着请求,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郭威,他们要带走石瑶,目的绝不会简单。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长生不死药的秘密!你最好也要让你手下信得过的人,暗中留意、帮忙寻找那些人的踪迹和石瑶的下落。”
郭威闻言,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秦王,这长生不死药的传闻,难道不是您亲自放出来的吗?怎么如今?”
“是我放出的消息,不错。”
林远坦然承认,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
“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真正的长生不死药,我并未炼制成功,那只是一个诱饵。而石瑶,她是昔日不良帅袁天罡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知晓无数机密,与我也有几分交情。正因为如此,我敬重她,也从未想过要用胁迫的手段逼她帮我炼制什么长生不死药。”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带着对未知敌人的警惕:
“但是,那些带走她的人,可就不一定有我这份‘客气’了。他们为了得到长生的秘密,会对石瑶做出什么事,我简直不敢想象。”
徐知诰再次苏醒后,郭威将后来发生的一切,包括林远等人的救援、对袭击者身份的怀疑都详细地告知了他。
徐知诰听完,沉默了许久,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片凝重。他挣扎着起身,对着林远拱手,语气诚恳了许多:
“秦王殿下,此前多有误会,是在下鲁莽了。此事牵扯甚大,已非我个人所能决断,需即刻返回江都,向家父详细禀明一切,请示下一步行动。”
林远摆了摆手,神色坦然:
“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一码归一码。如今形势已然不同,外邦势力介入,图谋不明。不管我们汉人内部如何争斗,此刻都应当暂时放下成见,同仇敌忾,共抗外敌。这是大义所在。”
“殿下深明大义,徐某佩服!既如此,在下先行告退,尽快将消息带回。”
徐知诰再次行礼,随即带着他麾下残存的武宿营精锐,匆匆离开了藏兵谷。
徐知诰走后,郭威也上前一步,对着林远深深弯腰作揖:
“秦王殿下,救命之恩,郭某铭记于心。如今任务失败,剑也丢了,郭某也需返回太原,向石大人复命。就此别过。”
“郭威。”
林远叫住了他。
郭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远,面露疑惑。林远看着他,目光深邃,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当下纷争的期许:
“郭威,虽然你如今是石敬瑭麾下之人,各为其主。但我观你为人正派,心中有杆秤,并非唯利是图之辈。倘若将来某一天,你感到身处夹缝,进退两难之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希望你,能先替天下苍生考虑,为我们中原的同胞考虑。有些选择,关乎的不仅仅是一时的得失。”
郭威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他虽未能完全理解林远这番话背后的全部深意,但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他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郭某记下了。告辞。”
看着郭威等人也消失在谷口,林远脸上的从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凝重。他揉了揉眉心,对身旁的钟小葵叹道:
“本想用长生秘密作为鱼饵,引蛇出洞,清理内部。没想到,锦衣卫尚在暗中蛰伏未动,却引来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势力。燊武院、武宿营、东瀛倭人、吐蕃喇嘛,真是让人头。”
钟小葵神色严肃,冷静地分析道:
“殿下,燊武院与武宿营虽也算精锐,但终究根基尚浅,难以与我们经营多年的锦衣卫抗衡。属下最担心的,是那伙冒充不良人、实力却异常强悍的神秘组织。武宿营与燊武院联手,再加上那个东瀛高手平贞盛,竟也全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反而被其重创制服。这方势力的实力,有些过于庞大了,而且行事诡秘,目的不明,是最大的变数。”
林远看着自己刚刚写好的那封给钱三羽的信,眉头越皱越紧。他忽然将信纸揉成一团,沉声道:
“不行,光靠书信往来,效率太低,信息也容易失真。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让钱三羽亲自来一趟终南山,当面汇报,统筹部署!”
他重新铺开纸张,笔墨挥洒:
“我重写一封调令,以最快速度发出去,命他接到命令后,即刻动身,秘密前来见我!”
…
夜色已深,藏兵谷阁楼内,烛火摇曳,气氛沉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钟小葵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冷冽的警惕:“那个东瀛人平贞盛,在所有人重伤昏迷、乱作一团之际,唯有他悄无声息地独自离开了。此人心机深沉,行动诡秘,果然不简单。”
林远揉了揉眉心,脸上写满了疲惫与一丝无奈:“时局真是越来越混乱,也越来越超出掌控了。我原本只是想抛出一个‘长生不死药’的诱饵,清理一下水面下的暗礁。想不到,竟然真的炸出了这么多平日里隐藏极深的势力!吐蕃、东瀛,还有那伙冒充不良人的神秘组织,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推开木窗,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模糊而神秘,如同此刻扑朔迷离的局势。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此地运筹帷幄、以天下为棋局的霸道身影。
“当年,袁天罡就是在这藏兵谷中,坐看风云起,落子定乾坤。他布下一个又一个棋局,将天下英雄、甚至整个时代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林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追忆,也有自嘲,
“可我如今,同样身处此地,看似是布局之人,想要效仿前人,引蛇出洞,结果却发现自己深陷迷雾,对手是谁、目的何在,都茫然不知所措,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钟小葵看着他略显萧索的背影,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地宽慰道:
“殿下过虑了。您与袁天罡本就是不同的人,走的是不同的路。李星云与姬如雪等人前往东丹国已有段时日,算算时间,想必不久便会返回。届时我们便多了一份强大的助力。而且,张子凡陛下得知石瑶前辈被掳、终南山生变的消息后,必然也不会坐视不管,定会派遣通文馆的力量协助我们调查。”
听到钟小葵的分析,林远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气,缓缓转过身,眼中的迷茫逐渐被决然取代。他点了点头:
“嗯,你说得对,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等待援手固然重要,但我们自己更不能停滞不前。”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
“传我命令,锦衣卫不能再继续蛰伏下去了!立刻行动起来,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渠道和眼线,全力追查三件事:第一,石瑶和天殇剑的下落;第二,那伙冒充不良人的神秘组织的来历和据点;第三,吐蕃喇嘛与东瀛倭人此次介入中原的真实目的和后续动向!我要知道,这潭浑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条大鱼!”
…
娆疆,阴森神秘的鬼市深处。筱翁常日里休憩的那张摇椅,此刻依旧在微微晃动,只是躺在上面的人,却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他从清晨便躺下,直至日头偏西,竟再无一丝动静。
大虫师远远看着,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对身旁的人低语:
“筱翁从早上躺到现在了,姿势都未曾变过,莫非是染了重病?”
“不清楚啊,筱翁脾气古怪,我们也不敢贸然去打扰他。”
犹豫再三,大虫师还是壮着胆子走近,轻声呼唤:
“筱翁?筱翁?从长安运来的那批紧要粮食到了,库房那边等着您亲自去签字画押才能入库呢。筱翁?”
连唤数声,椅上之人依旧毫无反应。大虫师眉头紧锁,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缓缓探向筱翁的鼻下——
下一刻,他脸色猛的瞬间煞白,踉跄着后退几步,声音因极度惊恐而变调:
“来,来人!快来人啊!筱翁,筱翁他,没气儿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乌云压顶,电蛇狂舞,暴雨将至。一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过玄武门,马蹄声急促如擂战鼓!
那马匹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在奔至秦王府门前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前蹄一软,轰然倒地,口吐白沫,再也站不起来。马背上的信使也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但他顾不得浑身疼痛,挣扎着爬起,紧紧攥着一份被油布包裹的密报,踉跄着冲到王府大门前,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紧急军情!要事!面见秦王!我要面见秦王——!”
耀眼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照亮了秦王宫殿宇。大殿之内,气氛比殿外的天气更加压抑。
北镇抚司指挥使钱三羽,这个掌管着秦国庞大情报网络的实权人物,此刻正恭敬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女帝端坐于主位之上,凤目含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无形的压力弥漫整个空间。
“筱翁死了。”
女帝的声音平静,却如同惊雷在钱三羽耳边炸响。
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映得钱三羽脸色一白,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筱翁?可是娆疆万毒窟的那位筱翁前辈?”
“是。”
女帝的回答斩钉截铁,
“杀他的,是不良人。”
闪电的光芒再次照亮大殿,将钱三羽瞬间僵直的背影投在墙壁上。他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忙以头触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女帝明鉴!臣,臣虽出身不良人,但早已脱离许久,此事秦王殿下与现任不良帅(李星云)均知晓!臣对秦国、对殿下忠心耿耿,万不敢存有二心啊!”
“看看这个吧。”
女帝面无表情,将一份密报连同一样东西随手扔到了钱三羽面前的地上,
“这是戎州锦衣卫据点刚刚以最高优先级发回的密报。他们说,筱翁死得无声无息,被发现时依旧安详地躺在椅子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有人,在他的怀里,塞了这枚令牌。”
钱三羽的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枚冰冷的令牌——上面清晰地刻着“不良人”三个古篆大字!他颤抖着伸出手,捡起令牌和那封密报,迅速浏览起来。越是往下看,他的脸色越是苍白,最终化为全然的惶恐:
“这,这绝不可能!不良人行事自有其准则,绝不会无故杀害与世无争如筱翁这般的人物!这些人,这些人必然是伪造身份,意图嫁祸!”
女帝缓缓站起身,踱步到殿门口,望着外面被狂风暴雨笼罩的漆黑夜晚,声音飘忽却带着沉重的分量:
“终南山那边,秦王也传来了消息。天佑星石瑶,被一群喇嘛和不良人,联手劫走,如今下落不明。”
她转过身,目光如炬,重新锁定在钱三羽身上:
“钱指挥使,你告诉我,放眼当今天下,有如此大的本事,能无声无息杀了筱翁这等高手,又能从戒备森严的终南山藏兵谷劫走石瑶的,除了我秦国锦衣卫,张子凡的通文馆,剩下的,还有谁?”
钱三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带着绝望的恳切:
“臣,臣钱三羽,确乃不良人旧部,三十六校尉之天平星!然而秦王殿下仁德,不计前嫌,委以重任,臣感念天恩,早已誓死效忠秦国,绝不敢再生二心!此心,天地可鉴!”
女帝看着他惶恐的模样,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但这笑容却比之前的冰冷更让人心悸:
“你不必如此惊慌。秦王已有命令传来,命你即刻动身,前往终南山见他。顺便把筱翁被杀的消息,亲口告诉他。”
她的语气微微一顿,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冷冽:
“这背后搅动风云的,恐怕真的有不甘寂寞的‘不良人’的影子了。你去吧。”
“臣,遵旨!”
钱三羽重重叩首,捡起地上的令牌和密报,躬身退出了大殿,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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