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私人会所蜷在江畔园林的浓荫里，红木门吱呀推开的瞬间，沉檀香混着陈年普洱的暖香扑面而来——没有机房的机油味，没有网吧的烟臭味，只有种被钱和权力焐热的沉郁感，压得人呼吸都轻了。
林晓跟在金文瀚身后进了“听涛”包间，第一眼就撞见主位上的男人：五十来岁，藏青立领衫熨得笔挺，手里盘着对包浆发亮的红核桃，指腹摩挲着纹路，眼神瞧着温吞，可抬眼扫过来时，刀似的扎人。不用问，这就是金文瀚提的周天元。
旁边围着四五个人：有戴粗金戒的实业老板，指节上全是老茧；有穿定制西装的金融人士，金丝眼镜反光，瞧不出心思。见金文瀚进来，他们只漫不经心扫了眼，可落到林晓身上——一身洗得发松的夹克，还带着点学生气——目光全黏住了：有上下打量的审视，有看新鲜玩意儿的好奇，还有点藏不住的轻慢。
“文瀚来了，坐。”周天元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地上，压得满室安静。他的目光定在林晓身上，“这位就是林晓同学？倒真是英雄出少年。”
“周总过奖。”林晓微微躬身，在金文瀚旁边的空位坐下——后脊梁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跟探照灯似的，扎得人发紧。
金文瀚没多寒暄，三两句点了名：搞建材的赵总、做进出口的钱总、券商孙副总——全是江海市能叫上号的人物。
寒暄刚落，话头就直直砸向林晓。赵总嗓门跟敲锣似的，没半点绕弯：“你那网站，我听人说作者能月入上千？读者傻啊？平白往虚拟的东西里扔钱？”话糙得扎耳，却戳中了所有人的疑惑——这群做实体、搞金融的，压根不信“看字花钱”的生意。
林晓声音没颤，稳得像扎了根：“赵总，不是读者傻，是他们愿意为喜欢的内容买单——跟买票看电影、掏钱买书没区别。我们就是搭个直道，作者写东西创价值，读者觉得值就付钱，网站抽点服务费，三方都赚。等用户多了，还能加广告、卖版权——互联网就是把中间绕的弯全砍了，更省事，也更赚钱。”
这话刚落，戴金丝眼镜的孙副总眼里亮了点，指尖悄悄敲了敲桌面。钱总却晃着杯里的红酒，酒液挂着杯壁慢悠悠往下淌，补了句软刀子：“生意听着是不错，可盘子太小，跟过家家似的。我还听说，有些文坛的老前辈看你不顺眼？做生意得讲和气生财，你这毛头小子的身板，经得住几轮折腾？”
明着是“关心”，暗着是戳他抗风险的软肋。林晓迎上他的眼，嘴角勾了点冷意：“钱总，新东西从土里冒头，难免压着旁边的旧草。关键是冒头的是草，还是树苗——要是树苗，给点时间，风浪越猛，根扎得越稳。”
不软不硬顶回去，既没否认压力，也没丢半分底气。
几轮问下来，包间里的轻慢淡了，连赵总摸烟盒的手都收了——没人再把林晓当随便拿捏的学生。周天元盘核桃的手没停，一直没吭声，直到满室静得只剩核桃碰撞的轻响，他才开口：“林晓，你网站的数据、故事都好，但在我们眼里，最值钱的不是作者，不是那点付费收入——是你聚起来的那些年轻人，那叫‘流量’。”
他身体没动，目光却像锥子，扎得人没法躲：“未来的互联网，谁握了流量，谁就有话语权，能长出无数赚钱的路子。你懂不懂？”
林晓心尖猛地一跳——周天元比那帮只盯着眼前利润的人毒多了，他看的是互联网的根！“我懂，周总。流量是土，能长什么庄稼，得看种的人熟不熟地。”
“很好。”周天元颔首，指腹突然停了摩挲，话锋陡转，抛出了藏在后面的话：“那你这块有潜力的地，想不想找个更懂耕种的园丁？一起把它种成森林，甚至……种成独一份的生态？”
资本的橄榄枝终于递过来了——裹着蜜糖，也藏着刀，听着是帮衬，实则是探他的底。
包间里彻底静了，连呼吸声都轻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钉在林晓身上。金文瀚端着茶杯，指尖吹着浮沫，眼神深不见底，瞧不出偏向。
林晓手心攥得发紧——他知道这话不能乱接：拒了，怕是要得罪周天元这群人；接了，指不定哪天就被吞得连渣都剩不下。他没急着接话，目光扫过桌上的茶杯、墙上的字画，最后落回周天元脸上，语气沉得稳：“周总，各位前辈，星辰网现在就是刚冒头的树苗，要阳光，也得经风雨。我盼着有厉害的人指点，但树苗的根，得扎在自己熟的土里——旁人挪了窝，活不成。”
没说“要合作”，也没说“不合作”，只把“要主导权”摆得明明白白。
周天元盘核桃的手猛地停了，脸上第一次露出笑——不是温吞的客气，是看猎物的笑，带着点“果然如此”的玩味：“根要扎稳，这话在理。可你忘了，外头的风雨，不是树苗能扛的——单棵苗，再壮，也撑不起一片天。”
他身体往前倾了倾，那股子压人的气儿瞬间裹住林晓——连呼吸都沉了。最后一句，说得轻，却狠得扎心：“如果……我们不想当园丁，想把整片地，连你这棵最有潜力的苗，全收了呢？你开个价。”
空气彻底凝了——连窗外的江涛声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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