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光门的刹那,林小满陷入极致的眩晕——并非空间传送的颠簸,而是灵魂仿佛被剥离躯壳,意识碎作万千光点,又在混沌中强行重组。待她回过神时,周遭已是一片虚无:没有天,没有地,唯有灰蒙蒙的混沌之气翻涌,无数光点悬浮其中,像遥远星域的残星,光点间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轮廓,却都残破不堪,似经受过灭顶之战的洗礼。
“这是……”谢无妄的声音带着一丝恍惚,他与沈寒并肩而立,脸色苍白,显然也受了空间震荡的影响。
“镇魔殿。”沈寒环顾四周,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断壁残垣,“或者说,镇魔殿的遗迹。”
林小满凝神细看,果然见那些宏伟建筑早已支离破碎:有的仅剩半截廊柱兀自矗立,有的屋顶塌了大半,地面散落着锈蚀的兵器残片,甚至能看到暗红色的印记——那是干涸的血迹。
“这里曾发生过惨烈的大战。”谢无妄弯腰捡起半截断剑,剑身刻着模糊的古老符文,指尖抚过,能感受到残留的凛冽剑意。
阿锈的声音在林小满脑海中响起,带着穿透三千年的悲凉:“是啊……三千年前,人族与魔族的最后一战,就在这里打响……人族惨胜,镇魔殿却也化作了废墟……”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跟我来,真正的试炼,在遗迹深处。”
林小满清晰感知到古剑传来的指引,握紧剑柄,朝着混沌深处走去。谢无妄与沈寒立刻跟上,三人踩着漂浮的碎石,小心翼翼避开摇摇欲坠的残垣,在死寂的混沌中前行。
约莫一炷香后,一座相对完整的大殿出现在视野中。殿墙布满裂痕,却依旧巍峨,敞开的殿门如巨兽的喉口,吞噬着所有光线,内里漆黑一片。
“就是这里了。”阿锈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大殿。殿内远比外界所见宏大,穹顶高不见顶,四壁空空,唯有正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台上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透明水晶——内部无数光点流转,宛如浓缩了整片星空,散发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这是传承水晶。”阿锈解释道,“里面藏着镇魔剑的完整传承,还有……这个世界被尘封的真相。”
真相?林小满心头一跳,缓步走到石台前,指尖轻轻触碰水晶。
刹那间,水晶爆发出刺目金光,海量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三千年前,天地初开,人族与魔族共生共存。彼时无正邪之分,人族修灵气,魔族炼魔气,偶有摩擦,却大体相安。直到“天魔”出世,这位天赋绝世的魔族修士百年修成化神,不满足于共存,妄图一统三界,战火自此燃起。
天魔率魔族大军席卷天下,人族节节败退,最终退守最后的堡垒——镇魔殿。十年血战,人族大能接连陨落,只剩青云剑宗开山祖师青云子、焚天谷创始人焚天老祖、冰剑阁初代阁主冰魄仙子三位化神期强者。他们以生命为祭,将天魔封印于封魔之地,却深知天魔魔性不灭,终将破封。
临死前,三人融合精血、修为与毕生感悟,锻造出镇魔剑。剑成之日,天降血雨,万魔哀嚎。他们的残魂化作剑灵,永世镇守封印,却在剑上设下九重禁制——镇魔剑力量太过霸道,若持剑者心智不坚,非但无法掌控,反而会被魔性吞噬,沦为新的天魔。
历代镇魔剑主,皆需通过试炼逐步解封,林小满是第九位。前八位中,成功者飞升上界,失败者则成了剑的养料。
画面戛然而止,林小满睁开眼,脸色苍白,手心已被冷汗浸湿。
“你看到了什么?”谢无妄连忙上前,语气中满是关切。
林小满将传承水晶中的内容缓缓道来,谢无妄与沈寒皆沉默不语,神色凝重。
“如此说来,镇魔剑竟是三位化神大能的毕生所铸?”沈寒低声问道。
“不止如此。”阿锈的声音落下,水晶中缓缓飘出三道虚影:一道青衣飘飘,儒雅温和;一道红袍烈烈,豪迈不羁;一道白衣胜雪,清冷孤傲——正是青云子、焚天老祖与冰魄仙子。
“孩子,不必畏惧。”青云子虚影开口,声音温和如春风,“这条路,是我们自愿选择的。”
“能以残魂守护苍生,值了!”焚天老祖虚影放声大笑,震得大殿微微颤动。
冰魄仙子虚影则冷声道:“记住,力量越大,责任越重。若你他日堕入魔道,我们留下的后手,必会清理门户。”
林小满躬身行礼,字字铿锵:“弟子明白!”
“好了,试炼开始吧。”青云子虚影挥挥手,“第一关,心魔试炼。”
话音未落,大殿景象骤变。林小满发现自己站在高台之上,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皆是她熟悉的面孔:师父楚狂,大师兄谢无妄,二师姐苏婉,三师兄陈大石,还有青云剑宗的弟子、焚天谷的修士,甚至王铁的家人、孙海的同门……
他们的眼神复杂交织:有期待,有担忧,更有掩藏不住的恐惧。
“小满,你真要继承镇魔剑?”楚狂的声音带着沉重,“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魔道会追杀你,正道会忌惮你,就连你最亲近的人,都可能因你而死,甚至背叛你。”
话音刚落,台下人群骤然变了模样:谢无妄拔剑直指她,厉声喝道:“小师妹,交出镇魔剑!这不是你能掌控的力量!”苏婉泪流满面,哽咽道:“别去了,回来吧,师姐不想失去你……”陈大石挠着头,憨憨地说:“小师妹,俺给你打了新剑,咱不要这破剑了,回青云好不好?”
王铁的家人跪地哭喊:“还我儿子!都是你害的!”孙海的同门怒目相向:“灾星!你走到哪,灾祸就跟到哪!”就连沈寒也冷冷开口:“你心性未坚,不配执掌镇魔剑。”
一字一句,如尖刀般扎进林小满的心口。她明知是幻境,可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声声真切的诘问,却让她几乎动摇——放下剑,就能回到从前,做那个被师父疼爱、被师兄师姐呵护的小师妹,平平淡淡过一生。
“放弃吧……”耳边传来蛊惑的低语,“回到青云,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师妹……”
“不。”林小满猛地摇头,握紧手中的剑,“我答应过凌月师叔,答应过赤炎真人,答应过所有为封印天魔牺牲的人。他们选择了守护的路,我也一样。”
话音落下,幻境如玻璃般碎裂,大殿恢复了原貌。三道虚影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第二关,力量试炼。”焚天老祖虚影话音刚落,大殿中央轰然出现一尊石像——与封魔之地山道上的石像相似,气息却更为强横,竟是元婴初期修为!
“击败它。”冰魄仙子虚影冷冷道,“用你自己的力量,不得动用镇魔剑的任何特殊能力。”
不能用剑域,不能借镇魔真意,只能凭自身修为与剑法。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剑尖斜指地面,凝神戒备。
石像动了,一剑劈来,没有花哨招式,却带着千钧之力,剑气撕裂空气,直逼面门。林小满不敢硬接,施展出云踪步,身形如鬼魅般避开,反手一剑刺向石像肋下。
“铛!”
剑尖撞上石像,只留下一个浅白印记,反震之力震得她虎口发麻。林小满心头一沉,却敏锐地发现:石像的招式虽刚猛,却带着机械的僵硬,九剑为一轮回,第九剑落下时,会有一瞬的停顿。
那便是破绽!
林小满不再强攻,而是游走周旋,一边躲避攻击,一边默数剑招。一剑、两剑……第八剑袭来时,石像剑势达到顶峰,林小满咬牙硬接,被震得连退七步,喉头一阵腥甜,却也借着反震之力拉开了距离。
第九剑!石像举剑劈下的刹那,动作骤然停滞——
就是现在!
林小满身形如电,瞬间欺近,剑尖精准点向石像咽喉处的符文核心。没有用蛮力,而是以巧劲灌注剑尖,轻轻一点便迅速收回。
石像僵在原地,片刻后缓缓后退,彻底消散。
第二关,过!
林小满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刚才那一剑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与灵力,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不错,懂得审时度势,以巧取胜,而非一味硬拼。”冰魄仙子虚影难得点头,语气稍缓。
“但还不够。”青云子虚影开口,“第三关,智慧试炼。”
大殿中央浮现出一座立体棋盘,悬浮于半空,黑白棋子上刻着繁复符文,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这是天地棋局,白子代表正道,黑子象征魔道。你需在百步内,困死所有黑子。”
林小满看着棋盘,眉头紧锁——她自幼习武,对棋局一窍不通。“阿锈,你懂棋吗?”她在心底急切问道。
“略知一二……当年青云子祖师常与人对弈,我旁观过几局。”阿锈的声音带着迟疑,“或许……你可以用剑道的思维解局?剑道讲时机、距离、布局,与棋局相通。”
剑道思维?林小满盯着棋盘,渐渐有了思路:白子如剑,黑子如敌,困死黑子并非逐一击破,而是要布下天罗地网,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她抬手落下第一枚白子,落在棋盘角落,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暗藏杀机。黑子立刻围拢,试图吃掉这枚白子,却不知已落入圈套。林小满接连落子,步步为营,五十步后,白子看似落入下风,实则已悄然形成合围之势。
第七十步,她弃子取势,故意让一枚白子被吃,却借着黑子的破绽,连落三子反围,棋局瞬间逆转。第九十九步,最后一枚黑子被困死在角落,天地棋局轰然消散。
三道虚影同时颔首,青云子虚影笑道:“三关皆过,恭喜你,孩子。你已通过试炼,成为镇魔剑真正的主人。”
传承水晶再次亮起,柔和的金光涌入林小满体内。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在经脉中奔腾,并非灵力或剑元,而是三位化神大能留下的传承之力!她的修为飞速暴涨:金丹后期→金丹巅峰→半步元婴→最终稳稳停在元婴初期!
镇魔剑亦发生蜕变:第九重封印彻底解开,剑身锈迹尽褪,漆黑如墨,剑柄上“镇魔·赤炎”四字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三个更为古老的篆字——“镇魔·天”。
“这是镇魔剑的完全形态。”阿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九重禁制解封,剑灵彻底苏醒,从今往后,你与剑心意相通,生死与共。”
三道虚影渐渐变得透明,青云子虚影最后叮嘱道:“孩子,镇魔剑是钥匙,更是责任。用它守护该守护的,斩断该斩断的。这个世界,就交给你了。”
光芒散尽,虚影消失,大殿恢复了破败的原貌,传承水晶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林小满握紧手中的剑,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心中百感交集——这条路,是无数先辈用生命铺就的,她不能退缩。
“小师妹,恭喜了。”谢无妄走上前,眼中满是欣慰,“二十岁的元婴期,青云剑宗千年以来,你是第一人。”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林小满摇头,若没有师父的教导、师兄师姐的守护,没有凌月师叔与赤炎真人的牺牲,她走不到今天。
“该出去了。”阿锈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镇魔殿试炼结束,遗迹即将回归封印,再不走,我们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林小满抬头望去,果然见混沌边缘开始收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挤压这片空间。来时的传送门早已消失,谢无妄与沈寒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用镇魔剑!”阿锈急声道,“以你如今的修为,加上剑的本源之力,足以劈开空间!”
林小满不再犹豫,举剑直指前方。元婴期的灵力尽数灌入剑身,三位化神大能的传承之力、历代剑主的积累、赤炎真人献祭的本源……所有力量汇聚于剑尖,她低喝一声:“斩!”
一剑挥出,混沌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缝,裂缝外,正是封魔之地暗红色的天空!
“走!”
三人纵身跃出,裂缝在他们身后瞬间闭合,镇魔殿遗迹化作一点微光,彻底消散在虚空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封魔之地山脚下,林小满三人落地,抬头便见天空中密密麻麻的人影——魔道大军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来了更多强者,元婴期修士竟有二十余位,为首的黑袍老者看到她,眼中闪过极致的贪婪:“你终于出来了!镇魔剑,今日归我!”
林小满握紧手中的“镇魔·天”,感受着剑身上传来的暖意,抬头望向黑压压的魔道修士,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想要?那就来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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