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回到咸福宫,关上门窗,屏退左右。
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气氛凝重。
沈眉庄拉着安陵容坐下,神色严肃地低声道:
“陵容,方才皇后娘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咱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被动挨打了。”
安陵容点点头,却又有些无措:
“姐姐,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前朝年家势大,我们两个后宫女子,能做什么?”
沈眉庄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
“我们得分工。我想了三条路。”
“第一,营救嬛儿。”
沈眉庄语气坚定:
“嬛儿是被陷害的,关键就在那个消失的太医周睦。只有找到他,撬开他的嘴,才能证明嬛儿的清白,才能知道是谁在幕后布局害她。”
“我会尽快设法,放消息回我母家,还有甄伯父那里,让他们动用一切关系和人脉,在宫外全力追捕周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安陵容听着,心微微提了起来。
“第二,”
沈眉庄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
“扳倒华妃的靠山,年羹尧!这才是治本之法。”
“我会暗中传话给父亲和甄伯父,让他们在不危及自身和家族的前提下,想法子留意年家及年党的动向,搜集他们的罪证和破绽。”
“哪怕一时扳不倒,也要让他们知道,朝中并非铁板一块,有人盯着他们。”
安陵容倒吸一口凉气。这第二条路,比第一条更加凶险。
涉及前朝权斗,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至于第三,”
沈眉庄看向安陵容,眼神柔和了些:
“便是在这后宫之中,我们要站稳脚跟,积蓄力量。我如今只是跟着皇后娘娘学习协理六宫,还未真正掌权。我需要更努力,获得皇后更多的信任,也需要在皇上面前更得脸,说话才有分量。”
她顿了顿,握住安陵容的手:
“陵容,前两条路,都需要母家势力配合,风险也大,主要我来想办法。至于你……”
她看着安陵容清秀却难掩怯懦的脸:
“你没有强大的家世背景,卷入前朝争斗太危险。不如,就按照皇后娘娘今日点拨的,将心思用在争宠上。”
“只要你能获得皇上更多的宠爱,有了子嗣,地位稳固,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你在皇上身边,有时也能听到些消息,这便是你的长处。”
听见沈眉庄这么说,安陵容心头一松,暗暗松了口气。
她心底深处,其实并不太愿意去冒险营救甄嬛。
那日甄嬛“假孕争宠”事败,她没有像沈眉庄那样拼死求情,固然有胆小怕事的因素,但何尝不是因为心中对甄嬛还存着怨气?
怨她当日数次“巧合”地夺走自己的恩宠,怨她明明得了好处却总是一副无辜模样。
这些怨恨她嘴上不说,可若要她冒着风险去帮甄嬛脱困,她是不情愿的。
好在,眉姐姐体谅她,没把这最危险、最费力的差事交给她。
她只需要争宠就好。
争宠虽然也不易,但至少风险小得多。
安陵容脸上露出感激和坚定的神色,反握住沈眉庄的手:
“眉姐姐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前朝的事我帮不上大忙,但后宫争宠,我一定尽力。”
“我会好好练曲,揣摩圣意定要在皇上心里占得一席之地,不辜负姐姐和皇后娘娘的期望。”
“我们姐妹同心,一定能渡过难关。”
她这话说得恳切,眼底却有一丝轻松飞快掠过。
沈眉庄欣慰地点点头:
“好,那我们就各自努力,互相扶持。”
接下来的日子,后宫与前朝的斗争,在墨兰有意无意的纵容和引导下,悄然升级。
后宫之中,安陵容像是换了个人。
她不再轻易哭泣怯懦,而是将全部心思都花在了精进歌艺和揣摩胤禛喜好的事情上。
她本就嗓音清亮,又肯下苦功,加上皇后墨兰偶尔的指点,很快,她的歌声愈发婉转动人,情感表达也越发细腻。
胤禛闲暇时听了几次,颇为赞赏,不久便下旨晋她为安贵人。
恬嫔富察仪欣出了月子,虽生育损耗不小,但精心调养下,气色渐复。
她抱着新得的和昭公主,时常在御花园偶遇散心的胤禛。
小公主玉雪可爱,恬嫔又温柔解语,提起生产时的惊险和后怕,更是楚楚可怜,引得胤禛怜惜不已,赏赐不断,恩宠也渐渐回温。
安贵人的歌声,恬嫔的温柔与小公主的可爱,分走了胤禛相当一部分注意力。
华妃年世兰虽然依旧得宠,却再难像之前那样独占鳌头。
后宫形成了三足鼎立、分庭抗礼的新局面,暗流汹涌,但表面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前朝更是风起云涌。
沈眉庄将消息递出宫后,沈家立刻行动起来。
沈父一边暗中派人追寻周睦下落,一边开始将家族中得力的子弟往军前输送。
同时,沈家麾下在山东操练的兵马也更加勤勉,摆出一副忠君为国、随时可用的姿态,希望皇帝能看到沈家的忠心。
甄远道为了救女儿,更是拼尽全力。
他联合了一些对年羹尧跋扈作风不满的清流官员,开始搜集年家及年党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欺压同僚的罪证,一封封弹劾的奏折秘密呈递上去。
虽然暂时撼动不了年羹尧的根基,但也让年党疲于应付,朝堂之上,暗斗不断。
墨兰稳坐景仁宫,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不需要像安陵容、恬嫔那样去争宠,因为她本就是胤禛爱重的发妻,有着多年夫妻情分和嫡子傍身。
她也不需要像沈眉庄那样去争权,因为乌拉那拉家族经过她这些年的暗中经营和胤禛的有意扶持,早已成为朝廷中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势力盘根错节。
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按照她的心意互相攻伐,消耗彼此的力量。
而她,只需在关键时刻,轻轻落下决定胜负的一子。
夏日炎炎,按宫中旧例,皇帝要携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前往圆明园避暑。
圣驾浩浩荡荡离开紫禁城。
圆明园湖光山色,清凉宜人,但争斗却并未因此停歇,反而因环境变化和人员相对集中,越演越烈。
华妃与安贵人、恬嫔之间的明争暗斗,前朝沈家、甄家与年党的互相攻讦,几乎成了每日的常态。
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了,紫禁城储秀宫东偏殿里,还幽禁着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甄答应。
墨兰站在圆明园水榭边,看着湖中盛放的荷花,眼神冰冷。
是时候了。
那个顶着明兰灵魂的隐患,已经苟延残喘了太久。
趁着如今大部分人都在圆明园,宫中守卫相对松懈,正是彻底解决她的好时机。
她唤来芳若,低声吩咐:
“是时候送甄氏上路了。你安排一下,在她的饮食中下剧毒,要那种发作快,不易被察觉的。做得干净些,别留下痕迹。”
芳若心神领会,躬身道:
“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两日后,芳若从紫禁城回来了,脸上却带着几分难色。
“娘娘,事情……恐怕有些波折。”
芳若低声道。
墨兰皱眉: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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