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内的暗流,并未因玉檀的冷静应对而立刻平息。关于“妖星”、“邪祟”的窃窃私语,依旧在某些角落如苔藓般滋生,带着阴冷的湿气,试图侵蚀那看似坚固的宫墙。
然而,玉檀布下的两颗棋子,已开始悄然发挥效力。
第一颗棋子,落在了翰林院那满是书香与故纸堆的清净之地。几位被特意“请教”的饱学老翰林,如侍讲学士徐元梦、编修何焯等,皆是学问渊博、品行端方,且素来不参与阿哥们的党争。他们起初对于有人来询问“荧惑守心”这等略显敏感的天象,还心存警惕,但见来人态度恭谨,只探讨历代典籍记载与先贤释义,便也放下了戒心,引经据典,认真解答。
很快,在一次非正式的清谈中,徐元梦学士便捻着胡须,对几位同僚感慨道:「近日坊间多有妄议天象,牵强附会,实乃无知之甚。《史记·天官书》有云,‘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然其应验,多在人间政失其道,非关一人之吉凶。且历代星象记录,荧惑守心之象并非罕有,岂可动辄归咎于宫闱?此乃舍本逐末,惑乱人心之举也。」
何焯编修亦附和道:「徐公所言极是。《晋书·天文志》记载甚详,天象示警,人君当修德省刑,岂是寻常百姓可妄加揣测,甚至归咎于某一宫人?若依此理,则国将不国矣!吾辈读圣贤书,当以正视听、辟邪说为己任。」
这些纯学术的、不带任何立场的讨论,通过翰林院官员们的交往圈层,逐渐向外扩散。虽然没有直接点名驳斥那些针对玉檀的流言,但其核心观点——“天象关乎国政大局,非可归咎于个体,尤其不可妄议宫闱”,却如同无形的堤坝,开始阻挡那污浊的流言蜚语。在真正的学问面前,那些刻意引导的“星象解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与此同时,玉檀布下的第二颗棋子,开始在京畿乃至直隶、山西的广袤土地上,生根发芽,绽放出温暖而坚实的光芒。
京城南城,最大的“育婴堂”内。几位嬷嬷和年长的孤儿,看着那面被匿名捐赠的、虽然边缘略有瑕疵,但镜面依旧清晰无比的玻璃镜,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的自己。
「这……这是神仙用的镜子吗?」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摸着冰凉的镜框,看着镜中那个头发枯黄、却眉眼清晰的小人儿,眼中充满了惊奇。
一位老嬷嬷眼圈微红,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定是菩萨保佑,派了善心人来!有了这镜子,孩子们梳洗整洁,也能少受些旁人的白眼了。」
而在直隶保定府受雪灾最重的几个村庄,当地知县正带着衙役,组织百姓领取由“玉华阁”关联商号捐赠的番薯种。冻得瑟瑟发抖的农民们,捧着那带着泥土气息的块茎,如同捧着救命的希望。
「青天大老爷!这……这真是给俺们的?」一个老农激动得声音发颤。
知县大声道:「这是京城善心商号感念尔等受灾,特捐的番薯种!此物耐寒耐旱,高产易活!去年京畿大旱,便是靠它活人无数!尔等好生耕种,来年必能度过饥荒!」
「活命之恩啊!谢青天大老爷!谢京城的善人!」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俺听说,这番薯,最早就是宫里一位叫玉檀的仙女般的姑姑献出来的!」
「对对!是玉檀姑姑!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感激之声,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开始反向流入京城。与那些阴冷的“妖星”流言不同,这是来自最底层、最真实的声音,带着泥土的气息和生存的温度。
这些消息,通过各地官员的奏报、驿站的传递,以及商旅行人的口耳相传,不可避免地传入了紫禁城,也摆上了康熙皇帝的御案。
乾清宫内,康熙看着直隶巡抚奏报灾情缓解、百姓感念“番薯之功”和“捐赠之德”的折子,又随手翻看了翰林院日常记录的、关于几位老翰林讨论星象的谈话纪要。
他放下奏折,目光深沉。一边是虚无缥缈、指向不明的“妖星”谶语;另一边是活人无数、惠及黎庶的实实在在的功绩,以及学问端正、不涉党争的翰林官员们的正统见解。
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在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心中,已然分明。
他看向侍立在侧的梁九功,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近日宫中市井,似有些不安分的流言蜚语,关乎天象鬼神,牵涉宫人,实属荒谬。传朕口谕,命步军统领衙门及五城兵马司严加查禁,再有妄议天象、诽谤宫闱者,严惩不贷!」
「嗻!」梁九功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下。他知道,皇上这是给此事定了性,那些针对玉檀的流言,该到此为止了。
圣意如同春风,瞬间吹散了笼罩在玉檀头上的阴霾。之前那些传播流言的人,立刻噤若寒蝉,仿佛从未说过那些话。王嫔等人,也再不敢轻易拿“妖邪”之说做文章。德妃娘娘心中的那点疑虑,更是烟消云散,反而觉得玉檀受了委屈,特意赏下了一对玉如意以示安抚。
九贝子府内,胤禟听着幕僚关于皇上下令禁绝流言、以及民间对玉檀感恩戴德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感觉自己蓄力一击,却像是打在了空处,不仅未能伤敌,反而显得自己手段下作,惹来了皇阿玛的厌烦。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声咆哮,将手中的一个和田玉把件狠狠摔在地上,玉屑四溅,「那些翰林院的酸丁!那些愚昧的泥腿子!还有玉檀那个贱人!她怎么就……怎么就总能找到办法!」
他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更深的恐惧。他发现,玉檀似乎总能站在“道理”和“大势”一边,无论是推广番薯的活命之功,还是玻璃镜的奇巧之物,甚至这次应对流言,她用的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借助学术和民心来反击,让他那些阴私手段无所遁形,反而自曝其短。
「爷,我们接下来……」幕僚战战兢兢地问。
「接下来?」胤禟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弥漫,如同困兽,「给爷盯紧了吕宋!盯紧了她的海外布局!爷就不信,她在海外也能如此顺风顺水!还有……去查!查她那个‘梧桐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些跟她走得近的宫女,都给爷查个底朝天!」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海外可能出现的变数,以及继续挖掘玉檀身边的弱点。这已经近乎是一种偏执的疯狂。
玉檀的偏院内,挽秋欣喜地汇报着流言平息、圣意明朗的消息。
「姑姑,皇上英明!这下九爷的诡计又落空了!」
玉檀正在整理一批系统解锁的、关于初级航海术与季风规律的笔记,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煌煌正道,自能压制魑魅魍魉。他若一直执着于这些阴私手段,便永远无法真正威胁到我们。」她放下笔,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里,天空似乎比往日清朗了些许。
「我们的根基,不在宫闱的勾心斗角,而在田埂间的番薯,在工匠手中的技艺,在海外开拓的船队,在万千黎民的心中。九爷他,终究不懂。」
这场由星象谶语掀起的风波,最终以流言的彻底败退而告终。它未能动摇玉檀的根基,反而让她的形象,在康熙和部分朝臣心中,从“奇巧宫女”向“于国有功”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而九爷胤禟,则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越发显得急躁与……黔驴技穷。
新旧力量的碰撞,在无声处,已然分出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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