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之内,星辉如瀑。
王战盘坐于“周天聚星引灵大阵”的核心,七日闭关,已将他的状态推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临界点。
体内星辰灵力浩瀚奔腾,如星河倒卷;战魂凝练璀璨,似恒星内核;血肉骨骼深处,淡金与银芒交织,霸体与星辰道基初步融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
初代传承的本源真意,已如呼吸般自然流转于他每一寸法力、每一缕神念之中。
然而,正如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当精气神、法力、道境皆被淬炼提升至当前极限,向着那更高的“尊主”之境发起最后冲击时,修炼路上最为诡谲难防、也最为凶险的劫数之一,如期而至。
心魔劫。
这并非外敌入侵,亦非天雷加身,而是源自修行者自身灵魂最深处的恐惧、遗憾、执念、疑惑,在突破关口被无限放大,化为最真实、最痛苦的幻境,拷问道心,动摇根本。境界越高,心魔愈强,愈是防不胜防。
盘坐中的王战,身躯忽然微不可察地一震。一直平稳攀升、与周天星力和谐共鸣的气息,出现了第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他紧闭的双目眼睑之下,眼球开始快速转动,眉心处,一点常人无法看见的阴影悄然凝聚。
意识,被强行拖入一片光怪陆离、虚实难辨的混沌之中。
场景一:血色与烈焰。
青阳城,王家祖宅。不再是记忆中模糊的片段,而是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灼热的火焰舔舐着雕梁画栋,浓烟呛人,昔日熟悉的亭台楼阁在火光中崩塌。
凄厉的惨叫、兵刃交击的锐响、黑衣人狰狞冷酷的面孔……无数混乱而血腥的画面碎片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看”到父母奋力厮杀的背影被汹涌的黑潮吞没,“听”到母亲最后那声凄厉的“战儿快走!”幼小的自己躲在假山缝隙里,恐惧得浑身颤抖,看着至亲之人倒下,看着家族化为焦土……那股深入骨髓的无助、绝望、撕心裂肺的痛,时隔多年,竟如此鲜明地重现,甚至比当年更加清晰、更加痛苦百倍!
“弱小……无能……保护不了任何人……”一个充满恶意的低语在他灵魂深处响起,不断重复,试图瓦解他多年苦修铸就的坚韧意志。
场景二:寒冷与饥饿。
画面陡然转换,是流浪街头最凄惨的时光。寒风如刀,褴褛的衣衫无法蔽体,腹中饥火灼烧。
他蜷缩在破庙冰冷的角落里,看着其他乞丐为半块发霉的干饼厮打,感受着路人嫌恶鄙夷的目光,体会着地痞流氓拳脚相加的屈辱与疼痛。
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在泥泞中挣扎求生、尊严被践踏到尘埃里的冰冷与绝望,再次包裹了他。心魔幻化出当年欺凌他最甚的那个恶霸头目,带着狞笑,一脚狠狠踹向幼小的他……
“蝼蚁……废物……只配在烂泥里腐烂……”低语变换着腔调,继续腐蚀。
场景三:阴影与威压。
画面再变,却是刚刚过去不久的永夜峡谷!暗黑神殿殿主那隔空一击的黑暗侵蚀之力,并未被完全驱散,反而在心魔的催化下,化为无数漆黑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冰冷、滑腻、带着吞噬一切的恶意,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与此同时,圣主那双漠然俯瞰、视众生如草芥的双眼,无比巨大地浮现在混沌天穹之上,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镇压下来,让他几乎窒息,刚刚凝聚起的反抗念头都仿佛要被这无上的威压碾碎。
“圣主不可敌……差距如天渊……挣扎只是徒劳……臣服……或者毁灭……”低语变得宏大而威严,充满了令人绝望的“事实”。
场景四:质疑与背叛。
甚至,心魔开始攻击他如今的信念与羁绊。幻境中,林清璇清冷的容颜变得模糊而疏远,最终转身离去;铁牛、萧辰、韩立等兄弟在强敌围攻下浴血倒下,临死前眼神充满不解与责难,仿佛在问:“为何要招惹如此强敌?为何要带着大家走向毁灭?”刚刚建立雏形的星河宗,在幻境中瞬间分崩离析,弟子四散,山门倒塌。凌霄尊者残留的意念亦发出失望的叹息:“传承错付,宗门复兴无望……”
往昔的伤痛、对强敌的恐惧、对自身道路的质疑、对辜负他人期待的忧虑……所有潜藏在道心深处的负面情绪与脆弱念头,被心魔劫数无限放大、扭曲、编织成一重重真实无比的炼狱景象,从各个角度冲击、拷问着王战的灵魂。
断崖内,王战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明显,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袍,又被体表的高温蒸腾成白汽。
他的气息剧烈波动,时而狂暴如即将喷发的火山,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原本稳定流转的星辉光雾,也开始随着他气息的紊乱而震荡、明灭不定。眉心那点阴影,正缓缓扩散。
这是最危险的时刻。一旦道心失守,沉沦于心魔幻境,轻则突破失败,修为倒退,神魂受损;重则走火入魔,心智癫狂,甚至魂飞魄散!
外界的林清璇、韩立等人虽看不到具体幻象,却能清晰感受到断崖内传来的那种极其不稳定、充满挣扎与痛苦的灵魂波动,以及大阵星辉的异常震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是心魔劫!”韩立脸色发白,声音干涩,“第七日……果然来了!这是突破尊主境必经的拷问,外人无法相助,全看宗主自身道心是否足够坚定,能否勘破虚妄,明见本心!”
林清璇紧握凝霜剑,指节发白,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惊扰。她只能默默祈祷,祈祷那个历经无数磨难、意志如铁的男人,能够再次创造奇迹,踏破这源自内心的劫难。
苏沐雪送来的紫檀木盒,正静静放在断崖入口的结界之外。盒中那柱“九叶定神香”,或许能起到一些辅助稳固心神的作用,但前提是,王战必须能在心魔狂潮中,保持一丝自我,找到点燃它的契机。
心魔劫,见往昔,拷今朝,问未来。
王战能否破劫而出,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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