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拉开门，夜风裹着湿冷雨气灌进来。
外面黑漆漆，只有零星几点火光在雨中摇曳，那是守夜人提着的灯笼。
木念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快速吩咐：
“去敲锣，把所有的人都叫起来，按之前演练，各就各位。女人和孩子都躲进地窖，快！”
孩子应了一声，扭头就跑，很快，急促的锣声就划破雨夜宁静。
村子里顿时骚动起来，但混乱很快被压制。脚步声、压低的呼喝声、门窗开合声交织，没有太多惊叫。
几个月来训练和数次小规模冲突，让这些曾经的流民有了基本应对能力。
“韩谦呢？”木念问，“他和他的人在哪？”
刚才注意力全在外敌，此刻才想起那个危险的钦差。
龙湖出声：“他那屋子没动静。要么是还没察觉，要么……”他顿了顿，“就是早已知道。”
木念眼神一冷。
她走到墙边，从一个不起眼角落摸出一个小巧竹筒，塞进龙湖手里，出声：“信号箭。必要的时候用。”
龙湖接过，揣进怀里。
这时，外面传来王婶刻意压低焦急的声音：“念丫头，人都通知到了，按你说的，都动起来。”
木念打开一条门缝，看到王婶和她身后几个手持简陋武器——锄头、柴刀和削尖木棍的汉子。
“王婶，你带几个人，去韩大人那边看看，请他们务必待在屋内，以免误伤。”木念语气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出声：“好，我这就去。”
木念又对那几个汉子道：
“二牛，带人守住西面栅栏，那边林子密，容易摸上来。李叔，东面交给你，弓箭手都上高台，听我号令再放箭。”
“是，念姑娘。”几人应声，迅速分散开去。
安排妥当，木念看向龙湖道：“我们去箭楼。”
箭楼是村子中心用粗木搭建的简易高台，视野最好。
龙湖点头。
箭楼上已有两个半大小子，正紧张地盯着东面黑黢黢的山坳。
木念接过一人递来的自制望远镜，凑到镜前望去。
雨幕影响了视线，只能依稀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数量不少，正悄无声息地向村子逼近。
移动方式散乱，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能是……流寇、土匪。
“不是北戎兵。”木念低声道，“北戎人习惯骑兵冲锋，阵型不是这样。”
龙湖借着微弱光线观察片刻，沉声道：“是冲着粮食来的。这季节，流寇最缺粮。”
就在这时，东面栅栏外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
紧接着，黑暗中爆发出疯狂的吼叫，无数黑影如同鬼魅，从树林里冲出，扑向栅栏。
“放箭。”木念清冷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高台上，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刻松弦。
稀疏箭矢带着破空声射向黑影，几声惨叫响起。
没有被射中的继续前冲，用身体撞击、用刀斧劈砍着木制栅栏。
栅栏剧烈摇晃起来。
“顶住，用长矛，捅他们。”负责东面的李叔声嘶力竭地喊着。
村民们咬着牙，隔着栅栏缝隙，将削尖的长竹竿、木棍狠狠刺出去。惨叫声和怒骂声混成一片。
木念眯起眼，看向冲击最猛烈的那一段栅栏。那里黑影格外强壮，栅栏已出现了裂痕。
她抬手，用无声手枪对准那个方向黑影，扣动扳机。
一个正在奋力劈砍栅栏的壮硕黑影应声倒地，额头出现一个血洞。
旁边的人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木念再次开枪。
又一人倒下。
混乱的攻势为之一滞。
“妖法，他们有妖法。”流寇中有人惊恐地大叫。
龙湖也举起了无声手枪，他的目标更明确，专挑那些看起来是头目、试图组织攻势的人。
无声手枪在暗夜中没有火光和声响，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恐慌在流寇中蔓延。他们不怕刀剑，却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夺人性命的东西。
“稳住，别怕，冲进去就有粮食和女人。”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后方吼道，试图稳住阵脚。
木念眼神一厉，枪口微转，瞄准了声音来源。
就在木念要扣动手机扳机时，异变突生。
村子西面，靠近韩谦等人住处的那片区域，突然燃起一道火光。虽不是很大，但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紧接着，那边传来了兵刃交击的声音和几声短促惨叫。
“西面也有敌人。”箭楼下有人惊惶大喊。
木念心头一沉。调虎离山？还是……
她看向龙湖。
龙湖脸色也变了，出声：“韩谦。”
西面的动静吸引了部分村民注意力，东面压力顿时大增。流寇们见守军出现混乱，再次疯狂冲击起来。
“念念，你去西面看看。”龙湖急声道，“这里我还能顶一会儿。”
木念看了一眼东面摇摇欲坠的栅栏，又看了一眼西面火光，当机立断道：“好，你小心。”
她将望远镜塞给龙湖，自己迅速滑下箭楼，身影几个起落，便朝着西面火光处奔去。
靠近韩谦等人居住的那几间屋，只见两名韩谦的侍卫正背靠背，与五、六名穿着杂乱、手持利刃的汉子搏杀。
地上已躺倒了两、三个不知是村民还是流寇的尸体。
韩谦不在现场。
木念没有立刻加入战团，只是闪身躲到一处屋角阴影里，冷眼观察。
这些攻击侍卫的人，身手明显比东面流寇要利落，配合也更默契，招招致命，是受过专门训练。
他们是什么人？和外面流寇是一伙的？目标是谁？侍卫？还是韩谦？
韩谦又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格开劈来的刀，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袭击钦差卫队。”
对面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狞笑一声：“钦差？杀的就是钦差。”
话音未落，他攻势更猛，刀光直取侍卫咽喉。
木念不再犹豫，抬手一枪。
疤脸汉子动作一僵，眉心绽开血花，不敢置信地瞪着前方，缓缓倒地。
剩下的几名刺客都是一惊，动作不由得一缓。
两名侍卫抓住机会，奋力反击，很快又解决了两人。剩下三人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转身就想逃入黑暗。
木念岂会让他们逃走？连续扣动扳机。
噗！噗！噗！
三名刺客相继扑倒在地，再无生息。
战斗瞬间结束。
两名侍卫喘着粗气，身上都挂了彩，他们警惕地看向木念藏身处的阴影，抱拳道：“多谢壮士出手相助，请问尊驾是？”
木念从阴影中走出，脸上还沾着雨水。
侍卫认出她，愣了一下道：“木姑娘？”
“韩大人呢？”木念道，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屋门。
一名侍卫脸上露出焦急和后怕，出声：
“大人不见了。刚才乱起之时，有冷箭从窗外射入，目标直指大人。
我们护着大人躲开，随后这些刺客就冲进来。混战中，大人被什么人引走了。”
被引走了？
木念心念电转。刺杀？还是……另有图谋？
她快步走进韩谦之前住的屋子。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油灯摔碎在地上，窗棂上还嵌着一支羽箭。
木念的目光落在墙角，那里掉着一个东西。
是那块焱字铁牌。
木念走过去，弯腰捡起铁牌。铁牌冰凉，上面还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
是谁人的血？
他将铁牌遗落在此，是意外，还是故意？
外面的流寇袭击，里面刺客刺杀，韩谦神秘失踪……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木念握紧手中铁牌和枪，看向屋外沉沉的夜色。
龙湖还在东面苦战，韩谦下落不明，暗处的敌人不知还有多少。
这个雨夜，注定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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