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
半年过去。
景和二十四年的秋天,似乎来得格外早。
八月乡试,九月的江南已有了凉意,但当那匹快马从南京城飞驰而出,踏碎官道上的晨露时,整个南直隶的士林都在屏息等待。
弘文书院内,李修远山长已经三天没有睡好。
顾守拙老先生虽依旧每日对弈品茶,但手中那卷《周易》却许久未曾翻页。
斋舍里,王圆和高肃坐立不安,连一向沉稳的赵健,也忍不住一天往山门跑三趟。
“来了!报喜的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整个书院瞬间沸腾。
只见,一骑红衣信使疾驰而入,手中高举的黄榜在秋阳下灿然生光。
“南直隶乙酉科乡试——解元!苏州府弘文书院,张衍志!”
轰——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王圆一把抱住高肃,又哭又笑。
赵健狠狠一拳捶在廊柱上,眼眶通红。李修远长舒一口气,转身时,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顾守拙放下书卷,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好小子。”
而这只是开始。
十月,张衍志启程赴京参加会试。临行前夜,白玉卿悄然出现在知行别苑。
“此去京城,周敦礼必不会善罢甘休。”她将一枚玉佩塞到张衍志手中,“这是皇城司的暗记,若有紧急,持此玉佩至东城‘济世堂’药铺,自有人接应。”
张衍志握紧玉佩:“玉卿,你又为我冒险。”
“不是为你。”白玉卿转身,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影,“是为‘知行合一’四字不该埋没。”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也是为你。”
次日,运河码头。张衍志拜别恩师同窗,登船北去。李修远望着渐远的帆影,喃喃道:“此子一去,当如鲲鹏展翅。”
京城,果然风波险恶。
刚到客栈,便有不明身份之人“拜访”,言语间多有试探。考试前夕,更有人在考生中散布谣言,称张衍志“结交厂卫,行为不端”。幸得顾守拙在京故旧相助,又有白玉卿暗中周旋,方才一一化解。
二月的京城,春寒料峭。贡院九日,张衍志沉着应考。当考题《论“经义”与“时务”之衡》发下时,他心中已一片澄明——这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战场。
笔走龙蛇,文成锦绣。他将数年所思所行,尽数倾注于字里行间:父亲蒙冤时的愤怒,创办报社时的热血,下乡察访时的震撼,推行新政时的艰难……所有的“行”,都化为最坚实的“知”;所有的“知”,都指向最迫切的“行”。
三场考罢,出贡院时,不少考生面如土色,唯独张衍志神色平静。等候在外的白玉卿远远看见,心中一定——成了。
放榜日,贡院外人山人海。当“会元张衍志”五个大字高悬榜首时,整个京城哗然。
“六元!连中六元!”
“自开科以来未有之盛事!”
“苏州张衍志,真乃文曲星下凡!”
连深宫中的景和帝都听闻了消息,御笔一批:“此子才学,当殿试亲察。”
三月十五,紫禁城,太和殿。
三百名新科进士肃立殿前,鸦雀无声。张衍志站在最前列,一身进士服衬得他身姿挺拔。朝阳初升,金銮殿的琉璃瓦反射出万道金光。
景和帝高坐龙椅,目光扫过众进士,最终停在张衍志身上:“张衍志。”
“臣在。”
“朕闻你倡‘知行合一’,且身体力行。今日殿试,朕便问你:若用你为知县,当如何治县?”
问题一出,满殿皆惊。这已非寻常经义策问,而是实实在在的考校治政之能。
张衍志不慌不忙,躬身答道:“臣若为知县,当行三事。”
“其一,到任三日,不升堂,不下乡。先调阅历年卷宗、钱粮册簿,理清积弊,此为‘知’。”
“其二,三日之后,青衣小帽,遍访乡野。问农人稼穑,访工匠生计,听妇孺疾苦,此为‘行中求知’。”
“其三,一月之内,张榜公布:一曰赋税定额,绝不加征;二曰讼狱限期,绝不拖延;三曰胥吏考核,优奖劣汰。而后以身作则,说到做到,此为‘知行合一’。”
他声音清朗,言辞恳切,没有引经据典的浮华,只有拳拳为民的实在。
景和帝听罢,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若遇豪强阻挠,胥吏阳奉阴违,又如之何?”
“豪强之所以豪,多因勾结官府。臣既为官,当先正己身,断绝勾结之路。胥吏之所以猾,多因监管不严。臣当设‘民众直言箱’,许百姓检举,查实重惩。”张衍志顿了顿,“然重惩非目的,臣更愿设‘吏学’,教胥吏明理知法,导其向善。”
“好一个‘导其向善’!”景和帝抚掌,“若天下官员皆如卿思,何愁吏治不清?”
殿试持续三个时辰。张衍志又答了数问,从漕运到边防,从科举到农桑,皆能结合实际,言之有物。尤其当被问及“如何防范如周家之流”时,他直言:“周家之祸,首在监察失位。臣以为,当设‘巡回御史’,专查地方豪强与官员勾结;更应广开言路,允百姓监督官府——此非动摇国本,实为固本培元。”
这话大胆至极,几位老臣已变了脸色。但景和帝却听得眼中精光连闪。
申时,传胪大典。
“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张衍志!”
六元及第,千古一人。
当张衍志身着状元红袍,从御道缓缓走过时,两旁的官员、士子、百姓,无不投以惊叹、羡慕、敬佩的目光。阳光洒在他身上,那身红袍如同燃烧的火焰。
高台上,白玉卿易容成一个普通妇人,望着那个身影,嘴角微微上扬。千里之外的苏州,李婉儿正跪在观音像前,听到街上传来的锣鼓报喜声时,眼泪无声滑落。
**中篇:御前陈情,双星得月**
琼林宴设在御花园。新科进士们意气风发,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位年轻状元。
宴至半酣,景和帝忽然问道:“张爱卿,朕闻你家中已有婚约?”
张衍志起身:“回陛下,臣自幼与启蒙恩师孙女李婉儿定亲。多年来,李姑娘侍奉祖父,操持家计,于臣困顿之际不离不弃。”
“哦?是个贤淑女子。”景和帝点头,“那白玉卿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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