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在小县城的最东边，与林家隔着大半个县城，车况不堵也得开个一个小时。
最后车停在几栋老旧的筒子楼的西直街
张爸张妈都是工人，赶上了好时候分配了一套筒子房就位于西直街里头。
几十年过去县城里开发的开发改造的改造，西直街这个地方位处偏僻，没有商业价值和地理优势，在这个城市发展上就被自然而然忽视掉了，却因着房租便宜衍生了大量的小作坊，变成了这个县城里最陈旧的一角。
筒子楼里面住的人大多都知根知底相处了半辈子的老人。
因此张若雨往里走的时候遇上了的老人都跟她打着招呼。
“小张回来了”
“哎哟，越长越漂亮了，看来婆家生活的很好”
“来看你妈呀，可真巧，她整天闲不住，今天倒好，刚刚我还看她下来倒垃圾”
“听说孩子都有了，怎么没带着一起来”
“这你老公吧，长的精神”
“快去吧”
张若雨一路应和着，笑容满面的跟着他们打招呼，看似亲亲热热的邻居其实关系也并没有多好，充其量正面交谈两句维系着浅谈的社交关系。
这么深刻的认知是在她爸出事后他们的话里话外的同情，嘲笑她爸愚蠢、她妈住院后医院费用不够她四处借碰壁的结果。
身处在底层，她爸行为与她家的命运称得上又蠢又倒霉，在底层没有学会心硬造成家庭破碎的典型代表。
爬上六楼，看着斑驳的铁栅栏以及被关的不透一丝缝的门板，张若雨犹豫极了。
“怎么了，还不敲门？是在紧张吗？”林义豪提的东西慢了她两步，看着还在发呆的张若雨疑惑的问。
“嗯……妈？”张若雨还没做好心理预设，门就从里打开了。
张妈已经四十来岁了，身材矮小但也不胖，长得也很清秀，有一双鹿眼，张若雨的眼睛就是遗传她的。
或许是年华易逝，青春不在，她的额间眼尾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几条褶皱，眼睛一层薄薄的阴翳和散乱在鬓边的银丝，都在明晃晃的昭示着这个女人已不再年轻。
此刻她手提着扎的紧紧的黑色塑料袋，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人。嘴角微微往下垂，一副刻薄又嫌弃的样子，跃然而出。
“妈…倒垃圾呀，我帮你吧”张若雨想要接过却被苏莲花避开，苏莲花冷漠的把垃圾放到门边，张若雨笑的一脸谄媚的跟着往里进。
“妈，今天是搞卫生吗？刚刚邻居说看到你扔了一次垃圾了”张若雨凑到苏莲花身边抢过她手里的扫把“我来我来”
苏莲花睨了她一眼，转身进厨房时，林义豪刚拿着东西进门，她眼都不抬的开口：“我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登门”
林义豪放东西的动作一僵…
张若雨那嘴角的笑也停了，她轻咬着唇，对林义豪投以歉意一笑。
然后连忙走进厨房：“妈，你买了肉啊，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红烧肉了，不过今天你生日我来吧，我厨艺还行”
苏莲花拿着刀切着肉的动作一顿，随即手里的刀狠狠地切在砧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我可指望不上你们林家人…别到时候把也我祸害了”
“每年一次确认我还没死就走吧，门在那边，走的时候带上”这话不可谓不留情面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张若雨留。
张若雨脸僵硬的过分…她望着比她还矮一个头的妈妈，话很生硬带着恨，可是那背却已经佝偻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以前总是被她妈一激或者冷嘲热讽攻击的体无完肤，可是时间在走，人终究不年轻，余生只能靠恨支撑着吗？就不能让它过去吗？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苏莲花冷冰冰的看着张若雨“我没有你那么大方”
“妈，为什么你就要抓着这件事不放呢？爸走了我很难过，可义豪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他？甚至到最后也要把我也扔了？”
“我能接受你爸救人死掉…可我不能接受那个继承你爸生命的人在我面前晃…他是没有做错什么…那我又做错了什么了吗？需要一遍又一遍的来提醒？”
“打着愧疚的幌子，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招摇显示着那条因他而走的生命…一次次让我想起我失去的丈夫我破碎的家庭。…以及还骗走了我的女儿”
这些话苏莲花几乎是用吼的
张若雨嘴唇颤抖。
“你们不来…我这里我活的比你们都自在，既然你选择了他，那让我别看到你们…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找存在感？”
“ 张若雨…为什么几年过去你依然活得那么天真？那么可笑？甚至还有脸要求我给你一个和林家扮演家庭和乐的幻想？”
她的话针针见血句句带刺，刺的她心脏绞痛，脸色惨白。
“妈，所以说…现在你连我也恨上吗？”她的声音很轻，这个问题已经在她的心底堆压了三年，这三年来他不是没有来过，只是苏莲花永远都冷着一张脸把她当做无物。
她的手慢慢的搂上了苏莲花的腰，那么瘦那么薄，曾经背着她哄着她，现在好像隔着天际。
她以为时间能消弭这场恨，可是她想太多。她妈比他认为的更加固执。
她曾经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但她怕她的妈妈真的恨她…她怕自己会崩溃就一直逃避。
可是现在张若雨却迫切的想要那个答案…她怕她妈真的把她排斥在外，明明亲人最后却成为一个陌生人。
苏莲花笑了，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没回头
“张若雨，你真的很蠢……怎么就和你那死鬼爸一个德行…心肠软眼光差！他救了一个狗东西搭上了一条命…而你搭上了一辈子”
“记得你登记那天我说过的一句话吗？”
“张若雨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
三年前的话在三年后从苏莲花的嘴里听见，张若雨浑身一颤。
这场生日是不欢而散的，甚至说算不上生日…因为在苏莲花犀利且不留情面的排斥下，两人是被轰着走的…
在离开前苏莲花语气决绝让他们以后别再上门…除非她跟林义豪离婚，不然这辈子都不是她苏莲花的女儿。
她嫌林家人踏脏了她的地！
车上，张若雨还一副恍恍惚惚的神情。
筒子楼里坐在沙发上的苏莲花慢慢的站起身，打开了大门，她顿了许久把放在门口的垃圾袋又重新提了进来。
黑色的袋子被裹上了好几层，她坐在沙发上一层一层的解。
香甜软糯的红烧肉在袋子里凸显，苏莲花呆呆的望了许久才起身去厨房里装了一碗饭出来，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
这时她在想什么呢…或许她在想还健全的家庭，老公给她夹着菜…她给他们的孩子夹着肉…可终究没了，这个房子承载着她幸福的回忆，更承载着她往后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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