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闹钟响过之后，齐砚舟轻轻起身，没吵醒还在睡觉的岑晚秋。他穿好衣服出门上班，天刚亮，街上人不多。她醒来时屋里很安静，坐了一会儿才下床。
她回到花店，打开灯，开始整理账本。永生花的库存要重新核对，这是她每天早上的习惯。她低头清点数字，手指在纸上划动，一束阳光照进柜台，她微微偏头避开。
门铃响了，一个年轻女孩走进来。她站在花架前看了一会儿，指着那排永生花说：“岑老板，这束能送我妈妈吗？她刚做完手术，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岑晚秋抬头看了她一眼，动作停了一下。那眼神她太熟悉了，像极了当年自己守在医院外的样子。她点点头，走到工作台前开始包花。她多加了一支白玫瑰，轻轻插在旁边。
“代表希望。”她说。
女孩接过花，眼眶有点红：“谢谢您，我就想让她看到花的时候知道，有人一直在等她好起来。”
店里安静下来，她继续低头记账。可刚才那句话一直留在耳边。她放下笔，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价目表，十年没涨过价，连包装纸都是最便宜的那种。
又有人推门进来，这次是常来的阿姨。
“听说你们上电视了？”
“没有的事。”她摇头。
“别装了，记者都来拍了！就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我还说了你的好话呢！”
她愣住：“记者？”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李淑芬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拿摄像机的人。她一进门就大声说：“我儿媳开的店，江城最美花店，实至名归！”
岑晚秋皱眉：“妈，你怎么来了？还带记者……”
“怎么不能来？”李淑芬打断她，“你做了这么多好事，凭什么藏着？人家电视台要做城市温情专题，我第一个推荐你！”
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奖牌，举起来给所有人看：“看清楚了！‘江城最美花店’，官方评的！”
店里几个顾客都围了过来，有人拍照，有人鼓掌。那个刚买花的女孩也跑回来，兴奋地说：“我就说这家店不一样！”
岑晚秋站在原地，看着那块奖牌，手指慢慢抚过上面的字。她忽然笑了下：“这都要感谢齐砚舟。”
李淑芬一怔，随即声音低了些：“他是好，可这是你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日子。”
她说完把保温桶塞进柜台：“给你炖了汤，趁热喝。”
转身又对外面喊：“下一个！别挤！按顺序来！”
人群越聚越多，有人问能不能定制永生花礼盒，有人说要团购送给社区老人。她只能重新打开登记本，一笔一笔记录需求。
一个中年男人递上订单时说：“我想订一束寄到肿瘤科病房，写‘谢谢你没放弃’。”
她抬头看他。
“我老婆去年走了。”他说，“但她最后那段时间，最喜欢看你店里的花。她说那些花不会谢，就像希望一样。”
她没说话，默默在订单备注栏写下这句话。
中午过后，记者完成了拍摄。临走前问她要不要说几句感言。
她摇头：“我不擅长讲话。”
“那您觉得是什么让您坚持到现在？”
她想了想：“一开始是为了活下去。后来发现，有人等着这些花带来一点光，我就不能停下。”
镜头关掉后，那人轻声对同事说：“这才是真正的治愈。”
李淑芬一直没走，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看她忙。等到人少些了，才走过去。
“你从前夫走后就没再笑过。”她说，“今天，我看见你笑了。”
岑晚秋低头整理花枝：“我没注意。”
“注意到了。”李淑芬声音有点抖，“我知道你怕被人关注，怕别人提起过去。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扛着了，有齐砚舟，还有我这个妈。”
她顿了顿：“以前我说你克死我儿子，那是气话。后来我知道你把婚房押了还工人工资，我才明白，你比谁都强。”
岑晚秋抬起头，眼睛有些湿。
“这奖牌不是白拿的。”李淑芬拍拍她的手，“是你一天天熬出来的。以后谁要说你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她拎起空保温桶：“晚上我再来送汤。”
门关上后，店里安静下来。她靠在柜台上，手里还捏着一支干枯的玫瑰枝。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奖牌上，反射出一道光。
六点半，夕阳斜照，花店玻璃映出斑斓光影。
门被推开，齐砚舟走了进来。他脱下白大褂换成靝青色衬衫，腕表指针轻轻晃动。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站在花丛中整理货架，发髻微松，旗袍襟口沾了片花瓣。
他走近，声音很轻：“你真美。”
她回头看他，眼里有光，也有泪意。她走过去，指尖擦过他嘴角的笑意，轻轻吻了他脸颊。
“因为有你，我才敢美。”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
“明天我带相机来。”他说。
“干什么？”
“拍你工作的时候。”
“不用拍我。”
“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老婆有多厉害。”
她轻轻打他一下，脸却红了。
外面路灯亮了起来，街上行人渐渐变少。一对母女路过，指着橱窗里的永生花合影拍照，孩子笑着说：“妈妈我也想要一束永远不会坏的花！”
母亲回答：“等你考上重点高中，妈妈就带你来买。”
她们走远了，笑声还在风里飘着。
齐砚舟拉着岑晚秋的手准备关门回家。他回头看了一眼球形监控，又抬头看了看招牌。
“明天早点开门。”他说。
“为什么？”
“预约单上写了，七点有个护士要来取花，说是送给值班室的姐妹们。”
她点头：“行。”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
两人并肩走出店门，影子拉得很长。
街角便利店的灯光亮着，收银员探出头打招呼：“岑姐又得奖啦？恭喜啊！”
她笑了笑，没说话。
齐砚舟握紧她的手。
他们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脚步声轻轻落在地面上。
一辆快递车停在店门口，司机下车搬下一箱新到的包装纸。他看了看招牌，自言自语：“哦，这就是那家最美花店啊。”
箱子放在台阶上，胶带还没拆。
风吹起一张订单纸，从店里飘出来，落在地上。
纸上写着：【客户姓名：林夏｜花束用途：送给即将主刀第一台独立手术的自己｜留言：请给我一点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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