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苏芷就醒了，或者说，她压根没怎么睡踏实。
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转着魔教妖人阴恻恻的脸，薛谷主复杂难言的眼神，还有风不眠那温润里透着探究的笑容。
她轻手轻脚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墨言。
他还是老样子，安静得让人心慌，只有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倔强地活着。
苏芷伸出手指搭上他的腕脉，眉头就蹙了起来，那团幽冥死气，似乎比之前更凝实了些，像块化不开的万年寒冰，盘踞在心脉，缓慢而坚定地蚕食着他所剩无几的生机。
不能再拖了。
她取出那个装着千年血参的紫檀木盒，打开。
浓郁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连旁边打地铺的裴九霄都抽了抽鼻子，迷迷糊糊嘟囔。
“啥味儿啊……这么香……”
“起来，帮忙。”
苏芷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
裴九霄一个激灵坐起来，搓了把脸。
“要用药了？”
苏芷点点头，小心地切下薄薄一片血参。
参片赤红如血，几乎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磅礴生机。
她没有整片喂服，墨言现在虚不受补，贸然用猛药，搞不好直接一命呜呼。
她将参片放入一个小玉碗中，又加入几味温和的辅药，倒入清水，然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右手食指，运起体内恢复不多的星月之力，逼出一滴鲜红的血珠，滴入碗中。
“你干什么！”裴九霄看得眼皮一跳。
“我的血或许能中和血参的烈性，引导药力。”苏芷语气平静。
这是她结合《太素医经》和自己血脉特性的大胆猜测，没有十足把握，但值得一试。
她的素心血脉，既然能被魔教和那神秘“大人”觊觎，总该有些特殊之处。
血珠落入碗中，并未散开，反而像颗红宝石般沉在碗底，与那赤红的参片交相辉映。
苏芷将碗放在掌心，默默运转灵力，温和地催化着药性。
约莫一炷香后，碗中的清水变成了淡淡的琥珀色，药香内敛，不再那么霸道。
苏芷用小勺一点点撬开墨言的牙关，将药汁小心翼翼地喂了进去。
喂完药，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墨言。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苏芷心头渐渐沉下时，墨言苍白如纸的脸上，突然极其微弱地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血色！
虽然转瞬即逝，但他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似乎有力了一点点？
“有效！”欧阳雪捂住嘴，惊喜地低呼。
裴九霄也松了口气，咧嘴笑道。
“他娘的，总算没白折腾！”
苏芷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但不敢大意，再次诊脉。
脉象依旧沉弱，但那股死寂感，似乎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力，如同在冰封的河面下，隐约听到了一丝水流声。
血参的药力，配合她特殊的血液，确实起了作用，暂时稳住了情况，延缓了死气的侵蚀。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想要根除幽冥死气，还需要更彻底的方法，或者更强的力量。
“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去鬼市。”苏芷当机立断。
药王谷不是久留之地，魔教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徘徊。
裴九霄和欧阳雪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的行李本就不多，很快收拾妥当。
苏芷将剩下的血参仔细收好，又看了一眼风不眠给的那瓶凝神丹，略一沉吟，还是带上了。
临走前，苏芷写了张简单的字条留在桌上，感谢药王谷赠药，言明自行离去，不必相送。
算是全了礼数，也省得药王谷为难。
天色微明，晨雾尚未散尽。
三人带着依旧昏迷的墨言，避开大路，沿着薛谷主隐晦提及的小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药王谷。
山路难行，尤其是还带着个昏迷的人。
裴九霄大部分时间都得背着墨言，饶是他内力有所恢复，也累得够呛，嘴里骂骂咧咧，脚下却一步没停。
苏芷也好不到哪里去，昨晚消耗过度，又耗损精血，脸色比墨言好看不了多少。
她吞了一颗风不眠给的凝神丹，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心神，确实舒服了不少。
这风不眠，给的倒是真东西。
“喂，你说那鬼市，到底是个啥地方？”裴九霄喘着粗气问。
“听着就不像啥好去处。”
“薛谷主说那里三不管，龙蛇混杂。”苏芷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
“越是这种地方，越有可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或者有什么线索。”
她摸了摸怀里的引路石，它一直安安静静。
走了大半天，日头升到头顶，又渐渐偏西。
按照薛谷主的说法，鬼市在落霞山往南八十里，他们脚程不算快，估计得走到天黑。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处山泉边停下休息。
裴九霄把墨言小心放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咕咚咕咚灌着水。
欧阳雪拿出干粮分给大家。
苏芷靠着一棵树坐下，正准备也喝口水，怀中的引路石毫无征兆地再次发烫！
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的提醒，而是持续不断的灼热，甚至微微震动起来，指向西南方某个具体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直昏迷的墨言，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墨言哥？”苏芷立刻扑到他身边。
裴九霄和欧阳雪也围了过来。
墨言并没有醒来，但那声叹息声和手指的动作却真实无比。
而且，苏芷敏锐地感觉到，他体内那原本被血参药力暂时压制的幽冥死气，似乎因为引路石的异动，而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是引路石刺激了死气？
还是它在指引着什么与墨言相关的东西？
苏芷猛地站起身，望向引路石指向的西南方。
那里山峦重叠，暮霭沉沉，看不出什么特别。
“怎么啦？”裴九霄问。
苏芷握紧手中滚烫的引路石，心脏砰砰直跳。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方向，有她必须去探寻的东西。
“我们可能要稍微绕点路了。”
她看着西南方的群山，声音低沉。
鬼市还在前方，但引路石指引的方向，却似乎隐藏着更迫切的秘密。
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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