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尽的消息像块巨石砸进本就暗流汹涌的深宫，激起千层浪。
苏芷捏着那枚还没捂热的医药局铜印，只觉得指尖冰凉。
皇后？
她怎么会突然寻死？是真的熬不下去了，还是这死水里，又被人投下了新的毒饵？
没等她理清头绪，皇帝的口谕又到了，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和疲惫。
“着医药局副使苏芷，即刻前往长春宫，协助太医诊治皇后，务必查清病因，全力施救！”
协助诊治是假，查清“病因”是真。
皇帝这是怀疑皇后自尽另有隐情，想借她这把新磨的“刀”，去搅一搅长春宫那潭死水，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苏芷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无法拒绝。
她吩咐墨言守好凝华苑，尤其看紧萧景琰，又强行按下想跟去的裴九霄，独自提着药箱，跟着引路太监走向那座象征着中宫、却早已失去荣光的宫殿。
长春宫比想象中更冷清，宫人个个面如土色，走路都踮着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的气息。
皇后被救下来了，但情况很不好，脖颈上深刻的勒痕触目惊心，人处于深度昏迷，气息微弱。
太医院的院判和几位资深太医都束手无策，说是“忧思郁结，心脉已绝”，基本就是准备后事了。
苏芷上前诊脉。
脉象确实虚弱混乱到了极点，是长期抑郁和突然遭受巨大刺激导致的生机断绝。
但在她凝神细察时，指尖却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与萧景云体内那“人为滞涩感”同源，却更加阴毒、更加霸道的能量残留！
这能量像根无形的毒针，蛰伏在皇后心脉深处，缓慢地侵蚀着她的生机，并在某个临界点被彻底引爆，造成了“自尽”的假象！
不是自杀！是谋杀！
是被某种阴邪的手段，催逼至死！
苏芷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是谁？太后？
为了什么？灭口？
还是为了扰乱视线，掩盖其他阴谋？
她不动声色，依旧按照“忧思郁结”的路子开了安神护心的方子。
然后，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融合了流云仙针净化之力和星辉灵力的气息，悄悄渡入皇后心脉。
如同春风化雨，一丝丝消融着那阴毒的能量残余，护住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生机。
她知道，皇后现在绝不能死！
她活着，可能就是揭开某个巨大秘密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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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春宫出来，苏芷心情沉重。
这皇宫，吃人都不吐骨头。
回到凝华苑，已是傍晚。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裴九霄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出来干什么？回去躺着！嫌命长是不是？！”
苏芷心头一紧，快步进去，只见萧景琰竟强撑着披了件外袍，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如雪，胸口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墨言和裴九霄一左一右拦着他。
“殿下！”
苏芷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语气带着责备和不易察觉的心疼。
“您怎么起来了？伤口再崩裂怎么办？”
萧景琰看到她，紧绷的神色才稍稍一松，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声音沙哑破碎。
“皇后……她……你没事吧？”
他醒来后听闻苏芷被派去长春宫，那地方如今就是个是非窝，他生怕她卷入其中，遭遇不测，这才不顾一切想要出去。
苏芷看着他眼底深切的担忧，那因为失血而干裂的嘴唇，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放柔了声音，扶着他慢慢往回走。
“我没事，皇后娘娘那边，情况不太好，但暂时稳住了。殿下，您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的，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最后那句带着一丝恳求的尾音，让萧景琰怔了怔，他低头看着苏芷近在咫尺的、写满疲惫与担忧的脸庞。
那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几乎半靠在她身上，任由她扶着回到榻上。
裴九霄看着这一幕，心里头酸水直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狠狠瞪了萧景琰后背一眼，气哼哼地扭过头去。
安顿好萧景琰，苏芷将长春宫的发现低声告知了墨言和裴九霄。
“他娘的！又是那老妖婆！”
裴九霄骂道。
“她这是杀疯了吧？连皇后都敢动！”
墨言沉吟。
“皇后虽已失势，但毕竟是中宫。动她，风险极大。除非皇后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或者，她的存在，阻碍了太后的某个计划。”
苏芷也是这么想。
皇后常年幽居，能知道什么秘密？
难道与当年的苏家灭门案有关？
或者，与仙医法器有关？
她必须想办法让皇后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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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芷以医药局副使的身份，开始了所谓的“核查”。
她先去的是几个无足轻重的嫔妃宫中，走个过场，记录些无关痛痒的药材用度，心思却全在如何接近慈宁宫和设法再探长春宫上。
午后，她“顺路”经过慈宁宫外围，恰好遇到严姑姑带着两个小太监，正指挥人往宫里搬运几个密封的、贴着御药房封条的箱子。
“严姑姑。”
苏芷上前，客气地打招呼，目光扫过那些箱子。
严姑姑见到她，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冷淡。
“苏副使有事？”
“奉旨核查各宫药材用度，这是章程。”
苏芷亮出铜印和文书，语气不卑不亢。
“还请姑姑行个方便，容我核对一下这批药材的入库记录。”
严姑姑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
“慈宁宫的用度，向来由太后娘娘亲自过目，不劳苏副使费心。这些是娘娘调理凤体所需的珍稀药材，封条完好，苏副使还是去别处核查吧。”
态度强硬，滴水不漏。
苏芷知道硬碰不行，也不纠缠，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民女就不打扰了。”
她转身欲走，目光却似无意般掠过那几个箱子，鼻尖微微一动——
没有寻常药材的清香，反而透出一股极淡的、被香料刻意掩盖后的阴寒与腐朽气息！
和御药房那个紫檀木匣子里的味道，同出一源！
她心头凛然，面上却不露分毫，从容离开。
看来，御药房那条明路被皇帝掐断后，太后还有别的渠道弄来这些“特殊药材”。
这皇宫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
核查无果，苏芷心情有些沉闷。
傍晚回到凝华苑，却见萧景琰醒着，靠在引枕上，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暮色里，不知在想什么。
苏芷走过去，替他诊了诊脉，伤势在缓慢好转，但那剧毒依旧顽固。
“苏姑娘，”
萧景琰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若……若有一天，我不是皇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可还愿留在我身边？”
苏芷动作一顿，抬头撞进他深邃的、带着某种孤注一掷般认真的眼眸里。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涟漪。
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垂下眼睫，整理着药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殿下就是殿下，没有如果。”
这不是回答，却也是一种回答。
萧景琰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下去，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没再追问。
殿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就在这时，苑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噗通跪地，声音带着哭腔。
“苏医女！不好了！长春宫……长春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娘娘她……她刚刚吐血不止，情况危急！太医们都说……说怕是就在今晚了！”
苏芷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
她明明已经用灵力护住了皇后的心脉，怎么会突然恶化？
是那阴毒能量还有后手？
还是有人不想让皇后活下去，再次下了毒手？
“备轿！去长春宫！”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抓起药箱就往外冲。
萧景琰看着她焦急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锦被，眼底充满了无力与担忧。
苏芷一路疾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皇后不能死！
她一定要从皇后口中，问出那个隐藏在宫廷最深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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