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陈玄那句轻飘飘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张志远和妻子面前那片死寂的湖里。
“它是在……慢慢地渴死。”
渴死。
这个词,带着一种具象化的、缓慢的酷刑感,让张志远浑身一僵。他引以为傲的理性,他建立在数据和逻辑之上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这个匪夷所思的词汇,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他家的房子,那个由他亲自挑选地段、聘请知名设计师、选用顶级材料打造的“完美居所”,正在渴死?
荒谬。
可笑。
但心脏深处那股无法抑制的寒意,却又如此真实。
他想起了回家时,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那股烦躁感,想起了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明明是温馨的画面,他看到的却只有无尽的窒息。他想起了两人坐在沙发上,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片寸草不生的沙漠,连空气都带着刺。
他一直以为,那是中年危机,是婚姻的七年之痒,是工作压力的具象化。他用无数个心理学名词和社科理论来分析、解构自己的婚姻困境,却从来没想过,问题可能真的出在房子上。
他身旁的妻子,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果然如此”的悲哀和找到救命稻草的狂喜。她死死地抓住丈夫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目光却一刻也不敢离开那把躺椅。
“大师……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充满了溺水者最后的希冀,“有救吗?我们的家……还有救吗?”
张志远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些许理智。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挣扎和怀疑。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自己熟悉的、理性的方式来对话。
“大师,您说的‘干’,是指空气湿度吗?我们家的恒温恒湿系统是德国进口的,常年将湿度精准控制在百分之五十,这个数值是经过科学验证,对人体最舒适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观而礼貌,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探讨,而不是求神问卜。
躺椅上的陈玄,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手里那两颗文玩核桃又开始慢悠悠地滚动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仿佛那才是世间最值得关注的事情。
过了好半天,他才发出一声含混的鼻音,声音里带着被人打扰午睡的浓浓不悦。
“我说的干,是气,是运。”
“是你俩站在一起,就想掐死对方的那股邪火。是你儿子半夜哭闹,你老婆整晚失眠的那股燥郁。”
陈玄的声音一顿,终于舍得睁开一条眼缝,那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张志远,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跟我谈德国进口?德国人管你家吵架吗?”
“……”
张志远被这句话噎得满脸通红,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所有的逻辑、数据、科学理论,在对方这种蛮不讲理的“玄学逻辑”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现代士兵,冲进了一片原始森林,却发现敌人不是人类,而是弥漫在空气里的瘴气,他所有的精良武器,都成了可笑的累赘。
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林晚晴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发笑。她最喜欢看陈玄用这种流氓逻辑,去对付那些自以为是的精英人士。
“那……那到底要怎么办?”还是妻子打破了沉默,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丈夫的面子了。
陈玄似乎也觉得这两人嗡嗡嗡地有点烦人,他终于舍得给出了“药方”。
“去客厅的财位,养一缸鱼。”
他的声音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夫妻俩都愣住了。
“养……养鱼?”妻子有些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养鱼。”陈玄不耐烦地补充道,“最好是六条,黑色的。”
这下,连妻子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而张志远,则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脸上那份勉强维持的客气终于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诞和恼怒交织的神情。
“养鱼?就这么简单?”他忍不住质问道,“大师,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这么多年的问题,我们看了多少心理医生,吵了多少次架,差点离婚……结果,就靠养几条鱼就能解决?”
这听起来,比让他相信地球是方的好不了多少。
陈玄终于从躺椅上坐起了半个身子,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张志远,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冥顽不化的傻子。
“不然呢?难道还要我给你俩做个开颅手术,把脑子里那股火气抽出来?”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只负责开药方,吃不吃药,是你自己的事。你也可以选择不信,回去继续跟你老婆吵,反正渴死的又不是我的房子。”
说完,他重新躺了下去,拉过旁边的小毯子,直接盖住了自己的头,一副“天塌下来也别烦我睡觉”的架势。
张志远彻底僵在了原地。
对方这番话,轻描淡写,却充满了巨大的压迫感。那是一种“我懒得跟你解释,信不信由你,反正后果自负”的绝对自信。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质疑和愤怒,都变得毫无意义。
院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和林晚晴。
气氛,比刚才还要凝固。
“志远……”妻子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哀求,“我们……就试试吧。”
张志远看着妻子泛红的眼眶,和那双写满疲惫与祈求的眼睛,心头一软,但嘴上依旧强硬:“你真信这个?这太荒唐了!我们的问题是沟通问题,是性格磨合问题,跟鱼有什么关系?”
“那心理医生呢?我们看了三个,有用吗?我们去马尔代夫旅游,花了十几万,回来第二天不还是为了谁先洗澡吵了一架?”妻子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绝望,让她再也无法维持体面。
“张志远,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我不想每天回家都像上战场一样!不就是一缸鱼吗?就算没用,我们损失什么了?几百块钱?几百块钱,买一个可能性,买一个希望,难道不值吗?”
她的声音在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这比我们谈离婚的律师费,便宜多了!”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张志远的心脏。
离婚。
这个他一直刻意回避,却又无数次在争吵中脱口而出的词,此刻被妻子用如此平静又绝望的语气说出来,让他瞬间溃不成军。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大学时就陪着他,一起吃苦,一起奋斗,一起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今天一切的女人。他有多久,没见过她这样哭了?
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科学观,所有的精英骄傲,在这一刻,都轰然倒塌。
是啊,最坏的结果,不就是离婚吗?
而现在,一个躺在椅子上睡觉的年轻人,给了他一个只需要花几百块钱,就能避免最坏结果的可能性。
他有什么资格,去拒绝?
张志远闭上眼,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尖锐和固执。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经变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为妻子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他牵起她的手,转身,对着那把盖着毯子的躺椅,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大师指点。”
说完,他便拉着还在啜泣的妻子,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院子。
林晚晴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一阵感慨。清官难断家务事,可陈玄这个“懒官”,似乎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一刀切中要害。
院子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林晚晴走过去,收拾着石桌上的茶杯,她看了一眼那把躺椅,还是没忍住好奇,低声问道:“喂,为什么非要让他们养六条黑色的鱼?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毯子下面,传来陈玄闷闷的声音。
“黑色属水,六在河图洛书里,也代表北方之水。用最纯粹的水,去浇那块快要烧成炭的土,以毒攻毒。”
林晚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她刚想再问些什么,陈玄的声音又从毯子下飘了出来,带着一丝玩味。
“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么纯的水,加得这么猛……”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那房子里……说不定,会淹死点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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