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瞬间,院子里那份被午后阳光烘烤得暖洋洋的空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流侵入。
林晚晴站在屋檐下,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微微发白,屏幕因为长时间的按压而留下了一片模糊的指印。那头三姨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像一只黏腻的虫子,钻进脑子里,搅得人不得安宁。
几十万。
对于如今的玄学公园来说,这个数字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靠着微薄薪水和一点小生意勉强维持生计的普通家庭,这几乎是他们半辈子的血汗。
更让林晚晴心头窜起无名火的,不是钱,而是那种被愚弄、被玷污的感觉。那个叫马三的骗子,像一只附在雄狮身上的鬣狗,不敢靠近,却在远处肆无忌惮地撕扯着雄狮威名带来的残羹剩饭,还把血污溅得到处都是。
而这血污,现在溅到了她的亲人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起伏却无法平复。她转身,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比平时清脆,也更急促。
院子中央,金丝楠竹躺椅上,陈玄正半眯着眼,手里拿着一片刚从柴房翻出来的血灵芝残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那灵芝色泽暗红,质地如玉,在阳光下透出一种奇异的光泽。他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对周遭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土狗在他脚边打着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陈玄。”
林晚晴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熟悉她的人都能听出,这是她怒到极致前的平静。
陈玄眼皮都没抬,只是把那片灵芝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药香让他舒服地哼了一声。“嗯,年份足,回头给你炖汤喝,补气血。”
“我三姨家被骗了。”林晚晴没有接他的话,继续说道,“被一个自称是你徒弟的人。”
陈玄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那片灵芝上移开,落在了林晚晴的脸上。他看到她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此刻却冷得像冰的眼睛。
“哦。”他应了一声,又低头去看手里的灵芝,“徒弟?我什么时候收徒弟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叫马三,在省城开了个‘玄易阁’,打着你的旗号招摇撞骗。我三姨被他骗走了几十万。”林晚晴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玄终于把灵芝片放下了,他坐直了些,看着林晚晴,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省城?那么远,他怎么不去抢?”
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让林晚晴积压在胸口的怒火差点当场爆炸。她死死地盯着他那张永远睡不醒的脸,一字一顿地问:“你关心的就是这个?”
“不然呢?”陈玄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人又不是我骗的,钱也没进我口袋。我跟你说过,外面叫我师父的,叫我祖宗的,都能从镇上排到省城去。我要是每个都管,还睡不睡觉了?”
他这套理直气壮的懒人逻辑,换做平时,林晚晴或许会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此刻,这番话像是一勺滚油,浇在了她心头的火上。
“他败坏的是你的名声!”林晚晴的声音终于抬高了,“现在外面所有人都以为,你陈玄的徒弟,是个见钱眼开、骗人棺材本的江湖郎中!以后玄学公园怎么办?我们的药膳餐厅怎么办?别人会说,‘陈大师’的徒弟都是骗子,他本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会影响我们赚钱,更重要的是,会打扰我们睡觉!”
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
打盹的土狗被惊得抬起头,茫然地看看林晚晴,又看看陈玄。
陈玄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眼眶,沉默了。他最怕麻烦,而林晚晴生气,就是天底下顶级的麻烦。他更怕自己安稳躺平的日子被无休止的琐事打扰。
那个叫马三的,已经越界了。他不仅骗了钱,还成功地打扰到了陈大师的清净。
陈玄脸上的那份懒散,慢慢地,一点点地收敛了起来。他没有站起身,依旧靠在躺椅上,只是那双总是半睁半闭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了。那双眸子,清澈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天光云影,也倒映着林晚晴那张写满怒气的脸。
他没再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安抚林晚晴。
他只是很轻、很随意地,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却让林晚晴心头那股滔天的怒火,莫名地平息了些许。她看到,陈玄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院墙,望向了东北方,那是省城所在的方向。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空气中的某个存在下达一道不可违逆的旨意。
“那个骗子……”
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该给对方一个什么样的“赏赐”。
“我赐你‘逢赌必赢’的好运。”
他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祝你发财。”
话音落下,院子里恢复了寂静。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的脚边。
陈玄说完,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拿起那片血灵芝,对着阳光,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上面的纹路来,仿佛刚才那两句话,只是随口说说的梦话。
林晚晴愣在原地。
她预想过陈玄的无数种反应。或许是勃然大怒,或许是立刻动身去省城找人算账,又或者,是画一道什么厉害的符,让那个骗子倒霉透顶。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听起来甚至像是在祝福对方的话。
逢赌必赢?祝你发财?
这是惩罚?这分明是奖励!
“陈玄,你……”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陈玄却没再看她,只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重新躺了下去,拉过旁边的小毯子盖在身上。
“好了,别气了。气坏了身体,还得我给你开方子,麻烦。”他的声音从毯子下面传来,闷闷的,带着浓浓的睡意,“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运。突然降临的横财,往往是催命的符。你就等着看戏吧。”
说完,院子里便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
林晚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把自己裹成一团的男人,心里的怒火已经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冷的寒意。
她忽然明白了。
对于一个被金钱冲昏头脑的赌徒来说,逢赌必赢,不是好运。
那是通往地狱最快的一张单程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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