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旁的官道上,玉虚宫弟子与大慈恩寺武僧的对峙气氛愈发紧张,灵气激荡,引得路过的凡俗商旅纷纷避让,噤若寒蝉。
牧云坐在角落,看似平静地品着粗茶,神识却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将场中每一丝气息变化尽数捕捉。
那玉虚宫为首的张师兄,道袍无风自动,指尖已有淡金色的雷光隐现,乃是玉虚宫颇为有名的“掌心雷”起手式。
而大慈恩寺的武僧首领,则双足不丁不八站立,手中齐眉棍微微震颤,隐隐有龙象虚影伴随低吟,显然是佛门刚猛一路的“伏魔棍法”。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远处天际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
只见一只神骏非凡的白羽仙鹤驮着一位身着八卦道袍、面容清癯的老者疾飞而至,其气息渊深,赫然是金丹期的修为!
老者尚未落地,便声如洪钟:“住手!”
无论是玉虚宫弟子还是大慈恩寺武僧,闻声皆是一凛,各自收敛了气息。
那玉虚宫张师兄更是连忙躬身行礼:“弟子参见玄明师叔!”
被称为玄明真人的老者飘然落下,先是对大慈恩寺的武僧们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诸位师傅,小辈无状,冲撞了。”态度不卑不亢,却自带一股威严。
武僧首领连忙还礼:“玄明真人言重了,是我等执意要过路,起了争执。”
玄明真人目光扫过双方,淡淡道:“邙山阴阳界乃无主之地,机缘各凭本事。在此地争斗,徒惹人笑,也枉费了修行。都散去吧,莫要阻塞官道,惊扰凡人。”
他话语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双方弟子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一位金丹真人的调解,只得互相瞪了一眼,各自悻悻退开,让出了道路。
玄明真人又看了一眼茶摊方向,目光在低着头的牧云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他身上那丝与众不同的气息,但并未多言,旋即驾鹤而去。
这场小冲突虽被压下,但道佛双方弟子离去时那彼此忌惮又互不服气的眼神,却清晰地表明,更大的风暴正在积聚。
牧云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茶摊,继续沿着官道前行。
他刻意放缓了速度,混在稀疏的行人商队中,一边消化着刚才所见所闻,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玉虚宫、大慈恩寺…这两大巨头因为阴阳界而关系紧张,这对牧云而言,既是危险,也可能蕴藏着机会。
混乱的水域,或许更容易隐藏身形。但前提是,不能过早暴露自己,尤其是身怀重宝的秘密。
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阴阳界、关于中原目前局势的确切信息。
天工苑虽然安全,但消息相对闭塞,且墨家态度中立,不愿卷入纷争。要想获得有价值的情报,必须进入更繁华、人员更复杂的修士聚集地。
正思索间,前方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轮廓,城门口车水马龙,隐约可见修士遁光起落。
城头旌旗招展,上书“迎仙镇”三个大字。这是进入邙山区域前最后一个大型修士聚集点,三教九流汇聚于此。
牧云随着人流走向城门。城门口有身穿统一制式皮甲、气息精悍的守卫盘查,主要是针对形迹可疑的凡人和低阶散修,对牧云这样显露着筑基期气息的修士,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便放行了。
一进入迎仙镇,喧嚣热浪便扑面而来。
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不仅有售卖丹药、符箓、法器的修仙坊市,还有凡人的酒楼、客栈、杂货铺,修士与凡人混杂而居,显得异常繁华。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气、药香、食物香气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氛围。
牧云找了家人流不少、看起来消息灵通的茶馆,在二楼临窗的僻静位置坐下,点了一壶灵茶,看似悠闲地品着,实则耳朵早已竖起,捕捉着大堂内修士们的交谈。
“听说了吗?前天阴阳界入口又爆发冲突了,玉虚宫的‘青霄剑’李乘风和大慈恩寺的‘铁臂罗汉’慧刚差点打起来,幸好被双方长辈拦下了!”
“可不是嘛!现在那入口附近,道佛两家各自划了地盘,互相瞪着眼,谁也不敢先轻举妄动,怕被对方抓住把柄。”
“要我说,那阴阳界里肯定有了不得的宝贝!不然这两家至于这么剑拔弩张?”
“宝贝?嘿嘿,我看是祸根还差不多。我有个表兄在玉虚宫当外门弟子,听说宗门内部最近在严查一些事情,好像跟某些流失在外的传承有关,气氛紧张得很…”
“哦?还有这事?细说细说…”
牧云心中一动,流失在外的传承?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混沌衍一诀》和衍道简,这些都与上古秘辛息息相关。玉虚宫如此大动干戈,所图定然不小。
他又听到一些关于幽冥海在中原边界活动频繁、某个神秘黑衣组织暗中收购特定材料的零碎消息,更是觉得这中原的水,深不可测。
就在他凝神倾听之际,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名身穿月白道袍、袖绣云纹的修士走了上来,为首的正是刚才在官道上与武僧对峙的那位张师兄!他们似乎也是来此歇脚打听消息的。
牧云心中微凛,不动声色地将气息收敛得更深,目光转向窗外,避免直接对视。
那几名玉虚宫弟子在离牧云不远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些茶点,便开始低声交谈,话题自然也离不开阴阳界和宗门事务。
“张师兄,方才玄明师叔为何如此轻易放那些秃驴离开?依我看,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一名年轻弟子愤愤不平道。
张师兄喝了口茶,淡淡道:“玄明师叔自有考量。眼下宗门重心在阴阳界和…那件事上,不宜节外生枝。况且,大慈恩寺也不是软柿子,真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平白折损实力。”
“师兄说的是。只是宗门最近严查外流传承,我们这些在外行走的弟子,压力也不小。听说执法堂的师叔们已经出动了好几位,但凡遇到功法路数可疑的散修,都要盘问一番。”另一名弟子接口道。
张师兄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茶馆内的客人,当扫过牧云背影时,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牧云虽然极力收敛,但那经过《混沌衍一诀》淬炼、又融合了多种感悟的真气,其本质的精纯与独特,在近距离下,还是难以完全掩盖,与寻常散修或小门派修士的真气有着细微差别。
牧云背对着他们,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中暗叫不妙,知道自己可能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此刻若是匆忙离开,反而显得心虚。
他稳住心神,依旧维持着品茶的姿态,暗中却已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识海中玉简微光流转,推演着各种可能的对话和脱身方案。
果然,那张师兄沉吟片刻,竟站起身,朝着牧云这边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几名弟子也疑惑地跟上。
“这位道友请了。”张师兄在牧云桌旁站定,拱了拱手,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却毫不掩饰。
牧云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了。他放下茶杯,转过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神色,起身还礼:“这位道兄有事?”
张师兄目光如电,在牧云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辨认什么,同时开口道:“贫道玉虚宫张清远。观道友真气精纯,根基扎实,不似寻常散修,冒昧请教,道友师承何派?在哪座仙山修行?”
来了!牧云心念电转,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语气平和自然:“张道兄谬赞了。在下牧云,乃海外星罗海一介散修,偶得前人遗泽,胡乱修炼至今,并无固定师承门派。此次乃是初次踏足中原,游历增长见闻。”
“海外散修?”张清远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星罗海…听闻那边修士多以水法见长,道友的真气特性,似乎…颇为独特,隐隐蕴含一种包罗万象之意,倒让贫道想起宗门古籍中记载的某种上古法门。”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几名玉虚宫弟子顿时神色一紧,目光锐利地盯住了牧云。
茶馆内的其他客人也察觉到这边气氛不对,纷纷侧目。
牧云心中凛然,这玉虚宫弟子果然眼力毒辣!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苦笑道:“张道兄说笑了。在下所得传承残缺不全,修炼至今也是懵懂懂懂,哪敢与玉虚宫的上古法门相提并论。或许是海外功法与中原略有差异,让道兄产生了错觉。”
张清远盯着牧云,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牧云神色坦然,眼神清澈,并无丝毫心虚之态。他沉吟了一下,又道:“道友既是初来中原,可曾听闻过‘衍道’、‘河洛’之类的词语?”
牧云心头巨震,对方果然在查这个!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面露茫然,摇了摇头:“衍道?河洛?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闻。可是中原某处秘境或者功法?”
张清远仔细观察着牧云的反应,见他不似作伪,眼中的怀疑稍减,但并未完全消除。
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云纹的玉符,递给牧云:“既如此,倒是贫道唐突了。此乃我玉虚宫信物,道友若在中原遇到麻烦,或可凭此符到各地玉虚宫别院寻求些许方便。也算结个善缘。”
这看似好意,实则仍存了试探和标记之意。
若牧云心中有鬼,必然不敢接受这带有追踪印记的信物。
牧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双手接过玉符:“这…多谢张道兄!玉虚宫高义,牧某感激不尽!”他接过玉符的瞬间,一丝极其隐晦的混沌真元已悄然包裹住玉符,隔绝了其可能存在的追踪效果。
张清远见牧云坦然接受,最后一丝疑虑也散去大半,点了点头:“道友客气。相逢即是有缘,我等还要去巡查,就此别过。”
“张道兄请便。”
目送张清远一行人离开茶馆,牧云缓缓坐下,手中的玉符冰凉。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过关。玉虚宫对“衍道”、“河洛”相关传承的追查力度,远比他想象的更大。中原之地,当真是步步惊心。
他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并且找到能够遮掩自身功法根源的方法。否则,在这风云汇聚的中原,他将寸步难行。
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牧云起身结账,离开了茶馆。
他需要尽快找到获取更多情报的渠道,比如…那些见不得光的地下暗市。而迎仙镇这种龙蛇混杂之地,正是暗市滋生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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