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房间内,气氛因为释迦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微妙。
波妮看着跟在七夜身后、那个戴着奇怪头盔的神秘男人,眨了眨大眼睛,疑惑地扯了扯七夜的衣角。
“喂,七夜,这个怪家伙是谁啊?”
七夜黑色的瞳孔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介绍道:“他说他是贝加庞克。”
“贝加庞克?!”
波妮一听,猛地跳了起来,手指着释迦,又扭头瞪着七夜,声音提高了八度,眼中带着难以置信。
“笨蛋七夜!你被骗了!他根本不是贝加庞克!我见过贝加庞克!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七夜黑色的瞳孔瞬间一凝,猛地转向波妮,眼中先是震惊,随即涌起一股被隐瞒和可能被利用的怒火!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质问释迦,而是死死盯住波妮,声音冷得像冰。
“你认识贝加庞克?! 波妮,你一直都在骗我?!”
波妮被七夜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但更多的是委屈,她梗着脖子反驳。
“我……我哪有骗你!你从来就没问过我认不认识贝加庞克!我只是没说而已!”
“够了!”七夜黑色的瞳孔中怒意更盛,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让他语气更加严厉。
“我不想听你狡辩!或许,连你是什么巴索罗米·熊的女儿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
“你……!”
波妮听到这句话,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大的委屈。
“我没有!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熊的女儿!”
“我……我小时候得过一种很严重的病,差点死掉,是……是贝加庞克治好了我!”
“所以我认得他的样子!这个人根本就不是!” 她指着释迦,情绪激动的说道。
就在七夜还想继续逼问时,一直沉默观察的释迦用他那平稳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的争吵。
“她说的都是事实。”
释迦的头盔转向波妮,语气中带着肯定。
“那份关于波妮小姐的童年医疗档案,此刻就在我的记忆库中,我确实治愈了她,她在此事上并未说谎。”
释迦的证词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七夜大部分的怒火和怀疑。
他眼中的厉色缓缓褪去,但疑惑更深,他转向释迦,眉头紧锁。
“既然波妮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她认定你不是贝加庞克?”
“如果你就是贝加庞克,是你的分身,那么分身和本体,在外貌上不应该是一致的吗?”
“你的理解存在偏差。” 释迦的头盔微微偏移,进行着理性的阐释。
“我们虽然是本体人格与知识的完整载体,共享所有记忆与知识,但并非简单的克隆或幻影。”
“每一个分身,都是为了承载和极致化本体某一特定人格侧面而被创造的独立生物机械个体。”
“外在形态的不同,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各自的核心职能。”
“独立的个体?” 七夜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立刻抓住了关键点,语气带着一丝深意。
“那么……是否存在某个承载着本体部分人格的个体,在获得独立的行动与思维后,其意志最终与本体的初衷相悖,甚至……成为叛徒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下。
释迦那头盔下的姿态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七夜的问题触动了某个需要慎重权衡的复杂逻辑节点。
沉默了几秒后,他那代表正直的理性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变得更加深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这是一个基于逻辑推演可以成立的假设。”
他并没有否认,而是以一种客观且诚实的态度承认了这种风险的存在。
“意志的独立性,本身就蕴含着偏离的种子。”
“维系整体的正直与统一,是一项持续且复杂的系统工程。”
他没有透露更多,但这有限的回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和真实性。
七夜黑色的瞳孔深邃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艾格赫德?”
释迦似乎也从刚才那个涉及根本的问题中切换出来,恢复了原有的平稳语气:“我需要接收的最后一批特殊材料,预计明天上午送达。”
“完成必要流程后,我们可以在明天中午出发。”
“届时,我会前来接引二位,通过安全路径前往艾格赫德。”
“好。”七夜点头。
释迦不再多言,微微颔首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释迦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七夜和还在小声抽泣的波妮。
七夜看着波妮哭得通红的眼睛和委屈巴巴的小脸,沉默了片刻,取出了一些纸巾递了过去。
波妮接过纸巾,用力擤了擤鼻涕,眼睛却不敢看七夜。
七夜看着她,语气不再冰冷,但也带着一丝严肃:“波妮,趁着现在,把你所有还没告诉我的事情,一次性都说清楚。”
“如果彼此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无法建立,那么这场所谓的合作,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波妮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七夜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黑色瞳孔,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将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
她先从自己那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金妮讲起,再说到说到自己是如何被巴索罗米·熊收养,最后说出她的治疗经历和出海的经过。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中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与悲伤。
“可是……可是后来我知道,他为了保护我,和保护他想要守护的东西,接受了世界政府的条件,被……被改造成了没有意识的和平主义者。”
“顶上战争我亲眼看到他被你们打败带走,我……我当时恨死你们了!也恨死了那个把他变成这样的贝加庞克!”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七夜,眼神中充满了当时的绝望与愤怒。
“我进入新世界,就是为了找到两个人!”
“一个是你,七夜!另一个就是那个该死的科学家贝加庞克!我要杀了你们,为我爸爸报仇!”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激动起来,但随即又迅速低落下去。
“可是……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你……我发现……发现你好像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坏人……你很强,但不会随便欺负人。”
“……你还说要救我爸爸……而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有点像以前和爸爸在一起时的感觉,很安心……”
她用力抓住七夜的衣袖,仿佛害怕被抛弃,带着哭腔恳求道。
“七夜……我……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我没有再隐瞒了!”
“求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七夜静静地听着波妮的倾诉。
强大的情绪感知让他能清晰地体会到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女孩内心深处那份沉重的悲伤、被压抑的仇恨、以及渴望依靠的脆弱。
她那颠沛流离的童年,对养父深沉的爱与担忧,以及那几乎将她压垮的复仇执念,都化作一股复杂的情绪洪流,冲击着七夜的内心。
看着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七夜心中最后一丝因被隐瞒而产生的不快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丝怜惜。
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波妮那头柔软的粉发,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无奈地叹了口气。
“笨蛋……”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要是真把贝加庞克杀了,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有希望救回你爸爸呢?”
波妮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冀光芒,她紧紧抓住七夜的手,声音颤抖着问。
“真……真的吗?七夜?爸爸他……他真的还有希望……变回以前那个温柔的爸爸吗?”
七夜黑色的瞳孔迎着她期盼的目光,没有给出轻率的承诺,而是认真地回答。
“我不能给你百分之百的保证,世事难料。”
“但是,我向你承诺,我会尽我所能,动用一切可行的力量和方法去尝试。”
“巴索罗米·熊,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革命者和父亲,他不应该落得如此结局。”
听到七夜郑重其事的承诺,波妮的泪水再次决堤。
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悲伤,而是巨大的轻松和喜悦。
她用力点头,带着哭腔却笑容灿烂。
“七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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