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触碰着泥土中的那截森白,一种彻骨的寒意顺着银戒蔓延至心脏。
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尘埃落定后的死寂。
脑海中,金手指投射出的蓝色光屏上,二十年前镇卫生所的平面图清晰得如同昨日,每一个房间的标注都冰冷地刺痛着我的神经。
产房,停尸间,药房……还有姥姥口中那栋“腊月二十三难产最多”的老楼。
如今它只剩一片废墟,可地基的轮廓依然顽固地嵌在大地之中。
一个疯狂的念头撕裂了我所有的认知。
“覆模舱”根本不在什么地下实验室,它就在这里,就在我脚下,在那间早已坍塌的产房正下方。
一层厚厚的蜡封,像巨大的琥珀,将它与世隔绝,隔绝了所有生命的气息,也隔绝了“容器”与本体之间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感应。
那串编号,“苏—09—17”,原来根本不是某个人的代号。
苏,是苏醒,是那个被封存的“本体”即将苏醒的倒计时。
母亲,腊月二十三,大出血,接生的赵姨……我,凌晨三点,呱呱坠地。
我不是一个被从死神手中抢救回来的幸运儿,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件作品,一个成功将某个意识“附着”其上的活体模型,一个完美的、独一无二的原型。
身后的工兵铲还插在土里,我没有回头去看它。
我弯下腰,用手撑着地面,任由指尖的伤口再次裂开,让一滴殷红的血珠垂直落下。
它滴在蜡膜的边缘,沿着一道细微的裂缝缓缓渗入。
我知道,这块蜡膜像一个记录仪,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我的表情、我的动作、我挖掘的痕迹,都已经被它完整地“吸收”了。
我缓缓站起身,动作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疲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仿佛一个侥幸逃脱后准备立刻远遁的猎物。
然而,在我转身的瞬间,手指却不着痕迹地从口袋里捻出一点蜡屑,那是从打火机里刮出来的,混着我伤口上凝固的血丝。
我将它飞快地抹在旁边一根不起眼的木桩底部。
在任何可能的监视视角下,这都像是一个人在慌乱中扶住木桩时不小心留下的擦痕。
但真正的陷阱,藏在气味里。
我的血液,混合着一种只有北坡山洞附近才有的特殊苔藓孢子,那是我童年时为了躲避父亲的打骂,和顾昭亭一起攀爬时蹭在身上的。
这种独特的、几乎无法被复制的气味组合,是我们之间无声的密码。
如果来追我的人是顾昭亭本人,他一定能嗅出这其中的含义;但如果来的只是一个“模型”,一个被植入了追踪程序的复制品,它只会按照预设的路径,在我逃离的方向上进行拦截。
我没有选择大路,而是沿着记忆中那条废弃的采石场旧道,一步步向北坡深处走去。
我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呼吸也刻意地调整得急促而紊乱,完美地模拟出一个体力严重透支、濒临极限的状态。
金手指的扫描界面在我视网膜上同步刷新,冷静地分析着周遭的一切。
左侧的岩壁上有三处凹陷,是绝佳的伏击点。
右侧一棵枯死的槐树后面,信号波动异常,极有可能藏着短距离通讯器。
当我数到第七棵松树时,我的脚下“恰好”一软,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倒。
摔倒的瞬间,我用最快的速度将那枚银戒从指骨上褪下,塞进了鞋垫的夹层里。
同时,右手蜷缩的指甲,在左手掌心狠狠划下一个十字。
这是我和顾昭亭小时候玩捉迷藏时约定的信号,不是求救,而是“假困”,意思是:我在引诱敌人,准备反杀。
陷阱已经布下,诱饵也已就位。
果然,连十分钟都不到,前方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晃动。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高处的岩石上跃下,落地时如猫一般,动作干净利落。
但我看得分明,他的身体太过平衡,缺少了顾昭亭身上那种独有的、左肩习惯性微沉的姿态。
那是他退伍前留下的枪伤后遗症,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印记,任何模型都模仿不来。
我屏住呼吸,任由那人一步步向我靠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全身的肌肉却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三米,两米……就在他即将俯身查看我的瞬间,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他夜视镜后那双冰冷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敢摘下眼镜?”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炸响。
话音未落,我的手腕猛地一抖,一条黑色的绳索从我袖中甩出,精准地缠向他的脚踝。
那是我用锅炉房废弃的电线外皮,浸透了蜡油搓成的绊索,一端早已在我摔倒时就悄悄缠绕在了旁边一棵松树的低矮枝干上。
黑影的反应极快,但我的发难太过突然。
他闪避不及,右脚瞬间被勒紧,整个人失去平衡,被巨大的惯性带着向后倒去。
就在他悬空的一刹那,我像一头捕食的猎豹般扑了上去,手指精准地探向他的腰间,摸到了一枚冰冷的金属牌。
我甚至来不及细看,另一只手抽出随身的匕首,闪电般割断了蜡绳,任由他重重摔落在地。
而我则借着反作用力,一个翻滚,钻进了左侧早就看好的一处岩缝之中。
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杂乱脚步声,不止一个人,他们正在飞速向这里支援。
我躲在冰冷的岩石后,剧烈地喘息着,咬破舌尖,用刺痛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了那枚金属牌——正面是编号Y.L.03,背面刻着三个小字:回收组·北线。
金手指飞速运转,将这个编号与我之前在陶罐照片中看到的那些人进行站位比对。
结果瞬间弹出:此人并非核心成员,而是隶属于外围的“清道夫”,专门负责处理失败的实验品和清理现场。
他们现在要找的,根本不是一个逃犯。
他们要找的,是一个“尚未完成最终激活的容器”。
我攥紧了藏在鞋垫里的银戒,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顾昭亭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
他不敢,他不能确定,现在的我,还是不是原来的林晚照。
他更无法判断,我是否已经被某个陌生的灵魂“覆模”过一次,而他一旦出现,会不会正好触发了最后的程序。
下一秒,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从内衣的夹层里,撕下了那张记录着关键信息的残页的最后一部分。
我用打火机点燃了它,毫不犹豫地扔向了风的上游。
那团小小的火焰,像一颗绝望的流星,在黑暗的山谷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然而,就在它即将熄灭的瞬间,它照亮了某种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东西。
半空中,一张由无数道极细的红外线交织而成的大网,随着山风轻轻摇曳,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蜘蛛网,将整片山谷彻底笼罩。
这不是搜捕,这是一场早已准备就绪,只等我自投罗网的“唤醒仪式”。
红外线网在夜风中变幻着幽幽的红光,像某种活物在呼吸。
我蜷缩在冰冷的岩缝中,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不敢再有丝毫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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