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妖山脉到玄凰帝都，近两千里之遥。若寻常修士御器或乘坐飞行坐骑，少说也需三五日。
但于沈清与梦夭夭而言，这段路程却并未耗费太久。
梦夭夭似乎对“赶路”这件事有了新的玩法。
她不再频繁开启那种无视距离的空间门。
按她的话说，那样不好玩，而且会饿得快。
她带着沈清，时而如流光掠过长空，时而缩地成寸般在山川间闪烁，仿佛将空间本身当成了可以随意折叠的玩具。
沈清一路默默观察，心中对梦夭夭的能力有了更深的认知。
这不是简单的空间神通，更像是一种对世界规则的局部修改与利用。
不过半日功夫，帝都那巍峨的城墙便已遥遥在望。
为避免惊世骇俗，两人在城外僻静处落下身形，步行入城。
沈清重新戴上了萧凤昭赐予的那张无脸面具，遮住了过于引人注目的容貌。
梦夭夭虽未遮掩，但她那身粉裙赤足的打扮虽显眼，在繁华帝都中也并非绝无仅有，只是引来些好奇目光，倒也未生事端。
轻车熟路，沈清带着梦夭夭直奔皇宫。
有萧凤昭亲赐的紫金令牌在，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天机阁所在。
苏云舒似乎早有所料，当沈清踏入阁内时，她已静静立于廊下，一袭素白道袍纤尘不染，
“沈公子，陛下已在凤寰宫等候多时。”
苏云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有劳苏阁主通报。”
苏云舒不再多言，转身引路。
梦夭夭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清，小声嘀咕：“清清，这个白衣服姐姐也好冷哦，不过味道不臭。”
沈清以神念回复：“苏阁主只是性情如此，并非坏人。”
苏云舒脚步顿了一下，却未回头。
凤寰宫，凝香池畔的暖阁。
萧凤昭只穿了一袭玄色绣金凤的常服，斜倚在软榻上，手执一卷古籍，
“陛下，沈公子到了。”苏云舒躬身禀报，随后便垂首退至一旁。
萧凤昭放下书卷，抬眸看向沈清，以及他身边那个……粉裙赤足正睁着大眼睛毫不避讳打量自己的少女。
“免礼。”
“沈清，你倒是回来得比朕预想的要快。万妖山脉之事，红绫已用加密渠道传回初步战报，提及你出力甚巨。朕心甚慰。”
“陛下过誉，分内之事。”沈清不卑不亢。
“分内之事？”萧凤昭唇角微扬，“以客卿之身，行先锋之责，连拔数处据点，更潜入狼牙峰破其大阵……这可不是寻常分内之事能做到的。”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梦夭夭：“这位是？”
“她叫梦夭夭，是臣在万妖山脉结识的……同伴。”
“此番能成事，多赖夭夭相助。”
“同伴？”萧凤昭眸光微动，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少女非同寻常。那身粉裙看似普通，却隐隐与周遭天地灵气有着难以言喻的和谐共振，尤其是那双纯净得不染尘埃的眼眸深处，似乎藏着连她都感到一丝心悸的深邃。
“梦姑娘，有礼了。”萧凤昭对梦夭夭微微颔首。
梦夭夭歪着头，看了看萧凤昭，又看看沈清，忽然道：“你身上有清清的味道。”
此言一出，暖阁内气氛顿时一凝。
苏云舒垂下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萧凤昭也是微微一怔，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沈清：“朕身上，有沈卿的味道？”
沈清心中暗道这丫头口无遮拦。
他曾在萧凤昭的凝香池中重塑肉身，沾染些许气息并不奇怪，但这般被直接点出，难免尴尬。
“夭夭感知敏锐，许是臣此前觐见时，沾染了陛下宫中熏香之气。”沈清从容解释。
梦夭夭还想说什么，被沈清以眼神制止，只得撅了撅嘴，不再吭声。
萧凤昭也未深究，转而问道：“你此番匆匆回京，想必不止是汇报战果吧？红绫战报中提及，万妖盟与黑袍组织似有更深图谋，指向葬神冰原？”
“正是。”沈清神色一正，将从狼牙峰俘虏口中审出的信息，结合自己的分析与前世游戏中的模糊记忆，详细禀报。
“……故，臣推断，黑袍组织与万妖盟勾结，其真正目的很可能是开启葬神冰原深处的某处上古封印。
据零星古籍记载与民间传说，葬神冰原乃上古神魔战场遗迹，封印之物，恐非凡品，一旦出世，后果不堪设想。”
萧凤昭听完：“上古封印……虚空古神……这些逆贼，所图果然不小。”
她看向沈清：“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臣以为，当双管齐下。”沈清早有腹案，
“请陛下加派精锐，增援秦将军，稳固万妖山脉战线，并继续向葬神冰原方向施压，牵制万妖盟主力与黑袍组织部分力量。
再需派遣一支真正的精锐小队，秘密潜入葬神冰原深处，查明封印具体位置与开启进度，并伺机破坏，釜底抽薪。”
“秘密潜入？”
“葬神冰原环境极端，虚空裂缝遍布，更有未知凶险。寻常修士，即便是通天境，深入其中也九死一生。这支小队，人选需慎之又慎。”
“臣愿往。”沈清平静道。
萧凤昭抬眼看他：“你？确实，以你展现出的实力与手段，再加上这位……梦姑娘，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但，仅你二人，恐力有未逮。”
“所以，臣还需向陛下借一人。”沈清看向静立一旁的苏云舒。
苏云舒微微抬眸。
“天机阁主苏云舒，精通阵法、推演、匿迹，对上古秘辛与各地险境了解颇深，正是此次探查不可或缺之助力。”
萧凤昭目光在苏云舒与沈清之间转了个来回，缓缓道：“云舒确是最佳人选。不过……她需坐镇天机阁，统筹各方情报。”
苏云舒：“陛下，葬神冰原之事，关乎国运，更关乎天下苍生。天机阁职责所在，便是洞察先机，消弭大患。若沈公子所言非虚，云舒愿往。阁中事务，可暂交副阁主处理。”
萧凤昭轻笑一声：“既然云舒自己也愿往，朕便准了。沈清，苏云舒，便由你二人，再挑选几名得力好手，组成探查小队，秘密前往葬神冰原。一切所需资源，可由天机阁与内库直接调拨。”
“臣遵旨。”沈清与苏云舒齐声应道。
“事不宜迟，你们可即刻着手准备，三日后出发。沈清，你留下，朕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是。”
苏云舒躬身退下，临走前，清冷的眸光在沈清脸上停留了一瞬。
梦夭夭本想留下，被沈清轻声劝了出去，由宫人带去偏殿休息。
暖阁内只剩下沈清与萧凤昭。
萧凤昭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宫苑景色，背对着沈清，忽然道：“沈清，你与那位梦姑娘，究竟是何关系？”
沈清知道这位女帝眼力毒辣，恐怕早已看出端倪。
他斟酌道：“陛下明鉴，夭夭她……身份特殊，与臣有共生契约在身，故而关系密切。但她心思纯净，并无危害。”
“共生契约……”
“能让朕都感到一丝心悸的存在，岂是寻常特殊二字可以概括？”
沈清沉默。
有些事，无法尽言。
萧凤昭走近几步，距离沈清仅尺许之遥。
她抬手，触碰到沈清脸上的无脸面具边缘。
“这张面具，戴着不闷么，不是说了在朕面前无需遮掩？”
他略一迟疑，缓缓取下了面具。
面具下，那张俊美无俦，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容颜再次显露。
即便以萧凤昭的心志与见识，此刻也不由得呼吸微微一滞。
萧凤昭的指尖，从面具边缘，轻轻滑到了沈清的脸颊上，
“沈清，你可知道，朕为何一直留你在身边，甚至予你权柄？”
“因为臣对陛下有用。”沈清答道，身体微微绷紧，却未后退。
“有用之人很多。”萧凤昭的指尖在他下颌轮廓流连，“但像你这般……既有趣，又危险，还让朕有些捉摸不透的，却不多。”
“告诉朕，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权势？财富？自由？还是……朕这玄凰江山？”
“臣想要的，从来只是掌握自身命运的自由，与一方可供安心立命的天地。至于陛下江山……非臣所愿，亦非臣所能。”
“掌握自身命运？”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真正掌握命运，就需要足够的力量和位置。沈清，你的能力，配得上更高的位置。”
她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
沈清却微微摇头：“陛下厚爱，臣心领。但臣闲散惯了，恐难胜任庙堂之高。如今能为陛下分忧，探查冰原，已是臣之所愿。”
萧凤昭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收回手，转身走回软榻。
“也罢。人各有志。”
“你且下去准备吧。记住，葬神冰原之行，以探查为主，保全自身为要。朕……需要你活着回来。”
“臣，定不辱命。”沈清躬身行礼，重新戴上面具，退出了暖阁。
走出凤寰宫，沈清轻轻吐出一口气。
与萧凤昭打交道，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需时刻保持清醒与分寸。刚才那一刻，他若应答稍有差池，恐怕便是另一种局面了。
毕竟……方才的女帝是真的想杀他。
“沈公子。”
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苏云舒不知何时已等候在宫道旁。
“苏阁主。”
“关于探查小队人选，我已有初步名单，请沈公子过目。”
苏云舒递过一枚玉简，
另外，所需物资清单与路线规划，需与沈公子商议确定。”
“有劳苏阁主。”沈清接过玉简，神识扫过。名
单上除了他与苏云舒、梦夭夭，还有三名天机阁培养的精英，两名擅长隐匿与生存的涅盘境暗卫，以及一位精通上古符文与机关术的客卿长老。
阵容堪称豪华。
“人员安排甚妥。”沈清点头，“物资与路线，还请苏阁主费心，我无异议。只是……此行凶险，需有万全准备，尤其是应对极端环境与虚空裂缝之法。”
苏云舒道：“我已调阅天机阁所有关于葬神冰原的记载，并申请调用内库三件玄冰护符与一艘特制的破空梭。至于路线，需根据实时情报与天象变化，灵活调整。沈公子若有特殊需求，亦可提出。”
两人就在宫道旁，低声商议起来。
苏云舒思路清晰，考虑周全，将各种可能遇到的危险与应对方案一一列出，
梦夭夭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宫人给的糕点，凑到沈清身边，一边吃一边听，偶尔插嘴问些天真烂漫却直指核心的问题，让苏云舒清冷的眼眸中偶尔会闪过讶异之色。
半个时辰后，大致方案敲定。
“既如此，云舒便去着手准备。三日后辰时，天机阁前集合出发。”
苏云舒收起玉简，对沈清微微一礼，目光在他脸上那无脸面具上停留一瞬，终是没忍住，问道：“沈公子，方才在陛下面前，梦姑娘所言你身上有清清的味道，是何意？”
沈清：“……”
他没想到清冷如苏云舒，也会关心这种细节。
看来女人在某些方面的好奇心，果然是不分性格的。
“许是此前沾染的熏香吧。”沈清只得再次用这个借口。
苏云舒静静看了他两秒，没再追问，只淡淡道：“原来如此。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素白道袍的背影在宫墙下显得格外清瘦孤直。
“清清，那个白衣服姐姐，好像不太信哦。”梦夭夭咬着糕点，含糊道。
沈清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你啊，以后说话注意些。”
“哦……”
可是她就是故意的呀……
嗯，梦夭夭决定不能让清清知道。
沈清望着苏云舒离去的方向，又看看手中关于葬神冰原的简略资料，眼神渐深。
葬神冰原，上古封印，虚空古神……还有黑袍组织那个神秘的幕后尊者。
这次旅程，恐怕不会轻松。
但，他必须去。
这不仅是为了秦红绫，为了玄凰，或许也关乎他自己身上那些未解之谜。
三日后，一切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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