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一号会议室。
当顾沉舟在张超的引导下走进会议室时，长条会议桌两侧已经坐满了人。
大约十几位，都是寰宇的核心管理层，包括几位资深副总经理，设计总监，各业务部门负责人等。
看到顾沉舟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各位请坐。”
顾沉舟走到主位，神色从容地坐下，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
和总部里一样，他们的眼神中有好奇，有审视，有平静，也有不易察觉的抵触。
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位，一位五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带微笑的男子率先开口：
“顾总，欢迎您莅临寰宇指导工作！我是寰宇的常务副总经理，王振华。”
“王总，你好。”
顾沉舟对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指导谈不上，以后需要和大家一起共事，共同推动寰宇的发展。”
另一位身材微胖，眼神锐利的副总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顾总年轻有为，在北美成绩斐然，我们都很期待您能给寰宇带来新的气象。”
“就是不知道顾总对建筑设计这个行业，了解有多深？毕竟隔行如隔山啊。”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安静了几分，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沉舟身上。
顾沉舟面色不变，看向那位发问的副总：
“李总，是吧？感谢你的提醒。集团安排我分管这个板块，自然是经过综合考量。”
“我对建筑设计确实不算专家，但我相信，管理的核心是识人，用人，决断和资源配置。”
“至于专业问题，在座各位都是行业内的顶尖人才，这正是我需要倚重大家的地方。”
他顿了顿，继续道，声音沉稳有力：
“我来的目的，不是外行指导内行，而是与各位通力合作，整合集团资源，为寰宇争取更多优质项目，提升运营效率，共同应对市场竞争。”
“我希望，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
他这番话，既回应了质疑，也摆明了自己的位置和态度，不卑不亢。
李副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
“顾总说得是，目标当然一致。”
设计总监李凯此时也开口，语气相对客观：
“顾总，寰宇目前有几个大型项目正在关键阶段，例如‘星城’国际会展中心二期。总部能给予什么样的资源支持，是我们非常关心的。”
“具体项目，后续我们会逐一详细讨论。资源支持方面，只要项目本身具备价值和可行性，总部会尽力协调。”
顾沉舟看向李凯。
“我也希望尽快深入了解这些核心项目的进展情况。”
会议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着。
顾沉舟认真听着每个人的发言，偶尔提问，切中要害，展现出极强的信息捕捉和分析能力。
这让一些原本心存轻视的人，渐渐收敛了神色。
李凯汇报时，顾沉舟提出了问题。
“李总监，关于‘星城’会展中心二期项目，你刚才提到结构创新降低了百分之十五的用钢量。”
“我想了解一下，这部分减量是否经过了第三方权威机构的复核？以及对关键节点的疲劳计算是否做了充分的冗余备份？”
李凯大约四十多岁，气质沉稳中带着一丝艺术家的不羁，他看向顾沉舟，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
“顾总对结构也这么了解？复核报告已经提交给项目管理中心了。冗余计算是按照最高标准执行的，这一点请放心。”
“我只是确保万无一失。如此大型的公建项目，任何细节都关乎集团声誉。”
顾沉舟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李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他的汇报。但会议室里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几位原本带着些许轻视目光的高管，神情收敛了不少。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离去。
王振华副总经理陪着顾沉舟最后走出会议室。
“顾总，您初来乍到，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王振华笑容可掬。
“一定。”顾沉舟淡淡回应，“王总，麻烦安排一下，明天开始，我需要与各核心项目组的主要负责人进行一对一的简短会谈。”
王振华眼神微动，随即点头：
“好的，我马上让张超去安排。”
回到办公室，吴雯已经将整理好的项目资料放在他桌上。
“顾总，这是您指定要的‘星城’会展中心二期与城市艺术中心的项目深度资料，包含最新进展节点与核心执行难点说明。”
“谢谢。”顾沉舟接过文件，“帮我泡杯咖啡，不加糖。”
“好的，马上来。”
泡完咖啡后，顾沉舟让吴雯先行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很快，张超便来到办公室汇报事务。
顾沉舟拿起文件，一边听着张超的汇报，一边翻阅着文件，壮似随意地问道：
“张助理，你在寰宇多年，对李凯总监怎么看待？”
张超愣了愣，措辞谨慎的回答：
“李总监是业内公认的设计大师之一，专业能力很强，带领的团队作品屡获大奖。”
“就是……性格比较直率，有时候不太讲究层级规矩。”
“有才华的人，有点个性很正常。”顾沉舟淡淡到目光，并未从文件上移开，“能做事就行。”
窗外阳光正好，将办公室照得透亮。
汇报完毕之后，张超很快离开。
顾沉舟站在窗前，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看不清究竟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到位置上继续处理文件。
……
临近下班，顾沉舟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内线电话响起，是顾砚铮。
“沉舟，第一天感觉如何？”
“还在适应，节奏比北美分部快很多。”
“听说你在会议上对李凯的项目提出了质疑？”
“只是基于项目风险的常规询问，李总监解答得很清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嗯。助理人选定了？”
“定了，吴雯，在另一家公司担任过高管助理，对设计业务也比较熟练。”
“你自己决定就好。”
顾砚铮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晚上有个和城投集团的饭局，你跟我一起去，认识一下人。”
“好的，父亲。”
挂断电话，顾沉舟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父亲的“眼线”果然无处不在，连他对李凯的提问和助理人选这种细节，都这么快就反馈了过去。
这看似委以重任的副总裁职位，实则处处是透明的围墙。
顾沉舟清楚地知道，在绝对的掌控欲面前，任何直接的对抗都是愚蠢的。
他需要做的，不是挣脱，而是在这透明的围墙内，一步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无可替代的权威和专业信任。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照片，指尖轻轻拂过屏幕，眼底闪过一丝柔和，随即又被冷静覆盖。
将手机收起，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
父亲的眼线，李凯的傲气，管理层的审视与试探，都需要他一步步去应对。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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