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栋的警告电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李双林明显感觉到，专班工作的氛围变得更加微妙。一些原本还算配合的部门，办事效率明显下降，送来的材料更加“规范”，但也更加“没有营养”。显然，有人打了招呼，设置了无形的障碍。
李双林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并不急于撕破脸。公开对抗不是上策，他需要一种更巧妙的方式来破局，既要展示肌肉，敲打对手，又不能过早地陷入正面冲突。
机会很快来了。县审计局按照年度计划，要对县住建局下属的“市政工程公司”进行例行审计。这家公司规模不大，但在过去的县城改造和部分基础设施建设中承接了不少项目。
李双林以分管县长的身份，听取了审计局关于此次审计工作的初步方案汇报。听完后，他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市政公司这些年做的项目不少，像以前‘丰泽工业园’的部分管网工程，好像也是他们做的吧？这次审计，可以适当关注一下那些历时较久、已经结算项目的资金闭环情况，也算是为我们现在盘活‘丰泽’积累一些经验嘛。”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工作需要。审计局长愣了一下，随即领会了其中的深意，连忙点头称是。
李双林这一招，名为“敲山震虎”。他不动用自己直接分管的公安力量，而是借助审计这条相对独立、且名正言顺的渠道。审计局是政府组成部门，其审计活动具有法定效力，调查起来名正言顺，不容易被直接阻挠。将审计的视线引向与“丰泽”相关的历史项目，等于是在告诉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我有的是办法从不同角度查你们，别以为捂住了专班的嘴就万事大吉。
果然，审计组进驻市政公司的消息传开，尤其是李双林那句“关注历时较久项目”的话被某些有心人刻意传播出去后，清源县一些人的神经立刻绷紧了。市政公司虽然只是个科级单位，但它就像一根藤，顺着摸上去，谁知道会牵出什么样的瓜？当年在“丰泽”项目上分过一杯羹的人，开始感到不安。
几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通过张帆，希望能“私下拜会”李双林。
来人是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的一位副局长，姓胡，分管土地利用。在之前的专班会议上，这位胡副局长是强调土地历史遗留问题最多的几个人之一。
在一家僻静的茶室包间里，胡副局长显得坐立不安，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
“李县长，关于‘丰泽’园区那块地，特别是靠近北边的那片预留地，我……我回去又仔细核查了一下当年的档案，发现……发现可能还有一些补救的措施。之前会上汇报的情况，可能……可能有些片面了。”
李双林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胡副局长擦了擦汗，压低声音：“当年那片地的规划指标调整，其实……其实是有会议纪要的，只是……只是归档的时候可能出了点差错，放在别的卷宗里了。我……我已经找出来了，明天就让人补充到报给专班的材料里。”
李双林心中冷笑，什么归档差错，分明是之前有人授意他隐瞒关键信息，制造障碍。现在审计的风声一来，他怕引火烧身，赶紧跑来“修正”了。
“哦？还有这事？”李双林放下茶杯，语气不置可否，“胡局长工作很细致嘛，这是好事。我们搞工作，就是要实事求是，把真实情况、完整情况都摆出来，这样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正确路径。”
他没有点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只是给予了原则性的肯定。但这种态度，反而让胡副局长更加忐忑，连声保证一定积极配合专班工作，把涉及自然资源和规划领域的所有问题都理清楚。
送走胡副局长，李双林知道，“敲山震虎”起效果了。堡垒开始从内部出现松动。他并不指望胡副局长这样的人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但只要他们不再拼命设置障碍，甚至为了自保而提供一些真实信息，就足够了。
然而，他也清楚，这只是开始。他敲了山，震了狐獾，但藏在深山里的老虎，恐怕不会轻易被吓倒，反而可能被激怒。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凶狠的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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