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
李四特眼神微凝。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在战前混乱时期，异能者联盟曾有一支执行最肮脏最见不得光任务的秘密部队，后来似乎被裁撤或雪藏了。
“一支全新的‘清道夫’，”李雅确认道，她的目光依旧看着远方，仿佛在欣赏夜景，“成员不再是过去的乌合之众。全部由经历过祭坛赌约，并且活下来的旧人类强者组成。他们熟悉规则，心狠手辣，而且……对非我族类有着根深蒂固的排斥。”
她终于侧过头，看向李四特，眼神锐利了些许：
“陆太祖给他们配备了联盟秘密研发的最新武器，任务目标很明确——处理掉所有可能影响联盟‘内部稳定’和‘战略布局’的‘不稳定因素’。而目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显然就是你们，尤其是你，李四特。”
空气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凝固了几分。祭坛赌约的幸存者，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精英，拥有着诡异难测的异能和丰富的杀戮经验。
这样一群人被重新武装起来，其威胁程度，远超普通的军队。
“斩首行动？还是破坏核心设施？”
李四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周身的气息已然带上了一丝寒意。
“都有可能。或者两者同时进行。”李雅淡淡道，“陆太祖不喜欢意外，他喜欢将威胁扼杀在萌芽，或者至少，让威胁变得‘可控’。”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话更像是一种提醒：
“小心内部。‘清道夫’最擅长利用人性的弱点，伪装、渗透、策反……他们无孔不入。”
信息已经传递完毕。李雅的身影开始变得淡化，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
“消息带到，我该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飘忽，“小弟，自己保重，这场风暴，比你以为的还要靠近。”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观景台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亲缘关系的淡淡感应，以及她带来的那份沉重情报，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李四特独自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重新投向远方旧人类领地的方向，那里是希望之城所在的方向。
陆太祖……“清道夫”……
舆论的浪潮是明枪，这重组的神秘部队，就是难以防备的暗箭。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此刻，李四特已经听到了箭矢扣上弓弦的细微声响。
……
星火殿的指挥中心内，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巨大的光屏上，旧人类媒体煽动性的标题和扭曲的影像仍在滚动播放，如同不断拍击堤坝的污浊浪潮。
龙傲天站在屏幕前，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年轻的脸庞上压抑着风暴。
他刚刚听完信息部门关于舆情最新恶化的汇报，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怒火，让他回想起以铁血手段碾压一切不服的岁月。
那时，力量即是真理，反抗即是毁灭。何等快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份属于过去简单直接的杀戮冲动，转身走向静立于巨型星图前的李四特。
“父亲，”龙傲天的声音因克制而略显沙哑，“旧人类的舆论污蔑愈演愈烈，民间敌意已被彻底煽动。我们是否要做出强硬回应？公布部分真相，揭露陆太祖的伪善，甚至……展示我们的武力，让他们清醒一下？”
他提出的，依旧是带着过去烙印的解决方案——以更强硬的态度，回击一切挑衅。这曾是他稳固皇权震慑四方的手段。
李四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星图上那代表三体舰队可能来袭方向的虚拟光斑上。
良久，他才缓缓转身，平静地看向自己血气方刚的儿子。
“傲天，”李四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纷扰的沉静，“你看见眼前这舆论的浪潮，觉得它汹涌澎湃，难以抵挡，是吗？”
龙傲天抿紧嘴唇，默认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李四特抬手指向星图，“与那来自星海彼岸、能锁死我们科技、标记我们基因、随时可能将我们整个文明从宇宙中抹去的力量相比，眼下这口舌之争的浪潮，又算得了什么？”
龙傲天身躯微微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父亲的手指，看向那深邃的、代表着未知与绝对威胁的星空。
是啊，与三体文明相比，陆太祖玩弄的这点舆论把戏，简直是蝼蚁间的吵闹。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口舌之争毫无意义，甚至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和注意力的分散。”李四特继续道，像是在教导，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冷酷的真理，“陆太祖希望我们陷入这种无休止的低层次对抗中，消耗我们的精力，激怒我们，让我们犯错。我们若反应激烈，正中他下怀，为他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提供完美的借口。”
龙傲天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
他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过去的他，面对的是内部纷争和弱小对手，可以用霸道碾压。但现在，敌人是更高维度的存在，旧人类的挑衅不过是疥癣之疾，若被其牵制，才是真正的愚蠢。
“那我们……就任由他们污蔑，什么都不做？”龙傲天问道，语气已从愤怒转为探寻。他开始思考，除了硬碰硬，是否还有更优解。
“并非什么都不做。”李四特摇了摇头，“我们要做的，不是陷入他们设定的战场去辩论，而是开辟我们自己的战场，传递我们想传递的信息。”
他走向控制台，调出了关于“净空计划”的加密档案。
“命令信息部门，从明天开始，通过我们可控的中立信息渠道，‘不经意’地释放一些关于‘净空计划’的信息。
重点突出我们清除的那些外星残骸所具有的潜在危险性——能量辐射污染、基因干扰场、不可控的空间扭曲效应等等。
强调这些残骸对全球环境、对所有人类生存的威胁，以及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和承担的风险。”
李四特的目光锐利起来：
“不要直接反驳他们的指控，不要去争辩谁对谁错。我们只陈述事实，陈述我们为这颗星球所做的一切。目标是那些尚未被完全煽动的中立者，以及我们内部可能因此产生动摇的人。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新人类并非他们描绘的恶魔，而是在默默清理着所有人共同家园里的致命垃圾。”
龙傲天听着，眼神越来越亮。这是一种更高级的博弈，不争一时之气，而是争夺人心的制高点，塑造自身的正当性。这比他过去习惯的霸道碾压，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智慧。
“我明白了！”龙傲天肃然应道，“我们不去理会那些狂吠，而是点亮火把，让那些尚在黑暗中的人，看清谁才是真正在守护这片土地。有限的展示，既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警告，更是……分化瓦解其内部团结的手段。”
李四特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龙傲天能这么快理解并举一反三，证明他确实在成长，开始从一个强大的征服者，向一个懂得在复杂局势中斡旋的合格领导者转变。
“去吧，”李四特挥了挥手，“把握好分寸。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胜利的宣言，而是生存的空间和时间。”
龙傲天深深一礼，转身离去时，步伐沉稳而坚定。
他心中的暴戾已被更深的筹算所取代。
他意识到，面对即将到来的、涉及文明存亡的宏大棋局，过去的霸道王权风格必须收敛，学会隐忍、布局乃至有限的妥协，才是真正的强大。
这场舆论风暴，成了他蜕变的第一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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