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城，旧人类联盟总部新闻发布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与星火殿内压抑的沉默和边境线上无形的硝烟截然不同，这里洋溢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热烈气氛。
长枪短炮般的摄像设备对准了主席台，来自各大媒体的记者们翘首以盼。
联盟首席科学顾问，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学者，正意气风发地站在讲台后。
他身后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着一种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结构极其复杂的立方体材料的微观放大图。
“……经过联盟第七研究院不懈的努力，我们在新型结构材料领域，取得了革命性的突破！”科学顾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大厅，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我们成功合成出了这种暂命名为‘超密铱钨复合金’的新型材料！”
他点击控制板，屏幕上开始播放演示视频。
只见一块厚度仅数厘米的“超密铱钨复合金”板材，在承受相当于旧时代主战坦克穿甲弹数倍动能的电磁轨道炮轰击时，仅仅向内凹陷了不足一厘米，并未被击穿！而同样条件下的传统复合装甲，早已被撕成了碎片。
另一组数据显示，这种新材料在极端高温、低温、强辐射环境下，性能衰减率低得惊人，其单位重量的结构强度，比新人类已知最先进的生物-机械复合装甲材料，高出至少百分之三十！
“这意味着什么？”科学顾问推了推眼镜，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芒，“这意味着，我们的单兵护甲将更轻更坚固！我们的载具防御力将得到质的飞跃！我们的装甲外壳，将能抵御更恶劣的深空环境！
这不仅仅是材料的进步，这是联盟整体工业实力和科技水平的又一次飞跃！是在正确的制度引领下，人类智慧创造的又一奇迹！”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闪光灯的光芒。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提问，问题大多围绕着这项技术将如何“保障联盟安全”、“提升公民福祉”，以及隐晦地对比“某些依靠非自然进化路径的文明”的技术停滞。
新闻发布会的盛况，几乎同步传递到了启明城。
……
莉莉的实验室里，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中央全息屏上，正播放着旧人类新闻发布会的关键片段，旁边是技术部门紧急搜集到的，关于“超密铱钨复合金”的有限公开数据。
莉莉抱着手臂，娇小的身躯站得笔直，眼眸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闪烁着不自然幽蓝光泽的材料结构图，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她身后的科研团队成员们，也个个面色严峻。
“能量传导效率异常高，结构稳定性违背了已知的几种基础物理模型……”一位材料学家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这……这不像是自然研发路径能突然达到的水平。尤其是内部这种……多维纠缠的晶格结构，我们的理论模型甚至无法完全解析其稳定原理。”
“他们是怎么绕过元素亲和力极限的？”另一位能量工程师指着数据流中一项关键参数，“按照我们的计算，铱和钨在这种比例和结构下，根本不可能达到如此高的能级共鸣阈值！除非……”
“除非有外力干预，提供了超越我们现有认知的合成路径和稳定技术。”
莉莉冷冷地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看透本质的冰冷。
她伸出手，快速在控制板上操作着，调出了另一组对比数据。
那是新人类之前无数次冲击新型材料失败时，在临界点前记录下的最接近成功的结构模型。
与屏幕上旧人类公布的“超密铱钨复合金”结构相比，二者在底层逻辑上，隐隐有着某种诡异的相似性，但后者显然更加“完美”，更加……不像是自然演化的结果。
“看到了吗？”莉莉指着那细微的相似之处，语气带着讥讽，“像不像一个笨拙的学徒，在模仿大师随手丢弃的草稿？只不过，这个‘大师’给了他们一份修改过的完整‘答案’。”
团队成员们沉默了。
他们都明白了莉莉的意思。
智子锁死了基础科学的上限，像一道无形的天花板，禁锢了新人类的突破。
但对于旧人类，三体文明似乎“网开一面”，或者说，刻意地、有限度地，将一些应用层面不会触及基础理论“禁区”的“成品”，或“接近成品的半成品技术”，如同抛洒饵料一般，丢给了他们。
这不是旧人类自身科技树的自然生长，这是来自高等文明的“投喂”。是“残羹冷炙”，是用于在特定领域制造不对称优势，打击新人类士气的工具。
“他们是想告诉我们，”莉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即使有智子锁死，他们扶持的代理人，依然能在应用层面碾压我们。我们的挣扎，我们的努力，在高等文明随手施舍的技术面前，不堪一击。”
这种技术上的羞辱，比边境的陈兵百万，更让这些将所有精力奉献给科研的新人类精英感到刺痛和窒息。
他们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探路者，而敌人，却偶尔能得到来自更高维度指明方向的“手电筒”，哪怕那光柱狭窄而充满恶意。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龙傲天那里。
年轻的皇者看着简报上关于“超密铱钨复合金”性能参数的描述，以及旧人类媒体上那些趾高气昂暗含贬低的报道，刚刚被母亲安抚下去的怒火，再次隐隐升腾。但他紧紧攥着拳头，没有让怒火失控。
他明白，这也是战争的一部分。一场发生在实验室和舆论场上的，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争。
他接通了与莉莉的通讯。
“莉莉，”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我们自己的路，走到哪一步了？”
全息影像中，莉莉抬起头，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倔强。
“很慢，陛下。非常慢。但我们没有停下。”她顿了顿，补充道，“至少，我们吃的每一口饭，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他们的‘盛宴’，终究是别人施舍的，吃多了，会忘记如何自己拿筷子。”
龙傲天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继续你们的工作。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向我申请。”
他关闭通讯，独自坐在空旷的房间里，目光锐利。
技术奇袭？不过是又一道需要跨过的障碍罢了。
新人类，可以被打压，可以被封锁，可以被羞辱，但绝不会跪下乞讨。
新人类的路，纵然布满荆棘，也必将用自己的双脚，踏出一条通往星空的坦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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