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道遗骸的心脏仍在缓慢搏动。
每一次鼓胀收缩，都牵动着整片诡海的无形大道法则。那具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骸骨漂浮在浑浊的混沌气旋中央，亿万年来沉淀的道韵在其骨架上流转，化作千万条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
罗幽立在骨船船首，紫金道袍在狂暴的法则风暴中猎猎作响。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空间褶皱，落在那具骸骨的胸腔深处。
那里，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混沌色光团。
大道之果。
它不是某种具体的果实，而是炼道者毕生修为、对法则理解的结晶。此刻，这团光正在缓慢吞吐着周围的一切法则，将诡海混乱无序的道则渐渐理顺、吸收、同化。
“来了。”
罗幽身后，诡海主人沙哑的声音响起。老者的身体比之前更加透明，几乎要融入周围的环境。
三股、四股、五股……
至少七道强大气息从不同的空间方位破开混沌，降临在炼道遗骸的边缘地带。他们彼此相隔数百里，却都在第一时间锁定了遗骸心脏处的那团混沌光。
第一股势力来自西北方向。那是一艘通体漆黑的骨舟，舟首立着一名黑袍修士，身后跟着十二名气息沉凝的随从。夜魔君。
罗幽认出了此人——百年前曾在北冥海争夺一件先天灵宝时有过短暂交手。那时夜魔君尚是化神巅峰，如今已是炼虚中期，周身缭绕的黑暗法则已臻至虚实相生的境界。
第二股势力来自东南。那是一团飘渺的云雾，云中隐约可见七道窈窕身影，皆是女子。她们的气息缥缈不定，仿佛随时会融入天地之间。云渺宫的人。
第三股、第四股……
罗幽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最不起眼的方位。那里只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老者。老者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像是某个寻常渔夫。
但罗幽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认不出此人，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威胁——那是一种近乎直觉的危险预警，来自他体内刚刚炼化的火之道则种子。
“那是谁？”罗幽以神念向诡海主人传音。
“不知道。”老者回答得干脆利落，“但我曾在三万年前的某次道争中见过类似的气息……小心些，这个人可能是某个老怪物的化身。”
就在这时，炼道遗骸的心脏猛然一跳。
咚——
低沉如闷雷的搏动声席卷数千里混沌海，所有漂浮的混沌气流骤然停滞，紧接着疯狂向遗骸涌去。那颗混沌色的光团亮度暴涨，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符文。
大道潮汐开始了。
这是炼道遗骸每隔万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异象——骸骨中残存的大道意志苏醒，主动吞吐混沌，凝练道果。这个过程会持续十二个时辰，期间道果会持续吸收周围法则，同时也最容易被夺取。
“动手！”
不知谁率先喝了一声，七道身影同时动了。
夜魔君身后的十二名随从结成一个玄奥阵势，十二道黑气冲天而起，化作一条蜿蜒千丈的黑暗蛟龙，直奔遗骸心脏而去。
云渺宫的七名女子同时掐诀，云雾骤然扩散，将方圆千里笼罩。云雾中响起缥缈仙音，那声音直透神魂，竟让几个方向上的修士动作都慢了半拍。
其他几股势力也各展神通。
一名浑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魁梧大汉仰天长啸，化作一头金翅大鹏，双翼一振便撕裂空间，瞬息跨越百里。
一个面容阴鸷的老妪取出一面鬼面幡，幡面展开，千万厉鬼哭嚎着涌出，在混沌中开辟出一条鬼道。
而那个斗笠老者……
罗幽眯起眼睛。
老者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竹竿，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们在试探。”诡海主人的声音在罗幽识海中响起，“大道潮汐刚开始时，遗骸周围会形成天然的法则屏障。谁能第一个突破屏障，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果然，夜魔君的黑暗蛟龙最先撞上了无形屏障。
轰隆！
蛟龙炸开，化作漫天黑气。那屏障却只是微微波动，便恢复了原状。夜魔君闷哼一声，显然受到了反噬。
紧接着，金翅大鹏、厉鬼群、云雾仙音……所有攻击都撞在了同一道屏障上，激起层层涟漪，却无一能够真正突破。
“屏障需要至少一炷香时间才会减弱到可突破的程度。”诡海主人继续说道，“但这一炷香时间里，这些人会做两件事：一是互相试探实力，二是……”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名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魁梧大汉突然调转方向，不是冲向遗骸，而是冲向了距离他最近的鬼面幡老妪！
“金炎老怪，你找死！”老妪尖啸一声，鬼面幡疯狂摇动，万千厉鬼结成大阵。
但金炎老怪显然蓄谋已久。他化身的金翅大鹏双翼一振，无数金色火羽如暴雨般射向老妪，每一根火羽都蕴含着焚山煮海的恐怖高温。
鬼面幡召唤的厉鬼在金色火焰中凄厉惨叫，纷纷化作青烟消散。
老妪面色大变，正要施展秘术逃遁，却发现自己周围的空间已被另一股力量封锁。
是夜魔君。
不知何时，夜魔君的黑暗法则已经悄然笼罩了那片区域。黑暗如泥沼，让老妪的动作慢了三分。
就这三分之差，决定了生死。
金色火羽洞穿了老妪的护体鬼气，贯穿了她的胸膛。老妪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身体轰然炸开，化作漫天血雾。
但她临死前的反扑也极为可怕。鬼面幡自行燃烧，一只巨大的鬼手从幡中探出，一把抓住了金翅大鹏的翅膀。
嗤——
金色火焰与鬼气疯狂对耗，金炎老怪发出一声痛苦的鸣叫，右翼被硬生生扯下大半。
短短三息，一死一伤。
这就是道争的残酷——大道之果还未真正现身，厮杀已经开始。
“看到了吗？”诡海主人的声音平静无波，“这就是第二步：清除弱者。在场的七股势力中，有强有弱。在真正的争夺开始前，强者会联手清除那些可能浑水摸鱼的弱者。”
罗幽默默点头，心中警惕提到了最高。
果然，在金炎老怪重伤退后的瞬间，另外两股较弱势力也遭到了攻击。云渺宫的云雾悄然笼罩了一群驾驭着青铜战车的修士，云雾中仙音陡然转为杀伐之音，七道剑光从云雾中射出，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青铜战车的关键节点。
那群修士仓促迎战，但显然不是云渺宫的对手。三息后，三辆青铜战车炸开，五名修士当场陨落，只有为首的青衣道人祭出一张古符，化作遁光逃出了云雾范围。
另一边，夜魔君的黑暗蛟龙重新凝聚，扑向了一群驾驭着青铜战车的修士。那修士中有一名炼虚初期的中年书生，见状怒喝：“夜魔君，你我往日无怨——”
话音未落，黑暗蛟龙已经将他和三名随从吞没。蛟龙体内传出几声短促的惨叫，随后归于平静。
当黑暗散去，那里只剩下几件残破的法宝和尚未消散的血腥气。
短短十息，七股势力变成了四股。
夜魔君一方，云渺宫一方，金炎老怪虽然重伤但尚有余力，还有那个始终未动的斗笠老者。
以及——罗幽和诡海主人。
“该我们了。”罗幽轻声道。
话音刚落，三道目光同时锁定了骨船。
夜魔君、云渺宫为首的白衣女子、金炎老怪，三人的神念如实质般扫过骨船。他们在评估，在判断，在寻找出手的时机。
“两个炼虚初期。”夜魔君的声音在混沌中回荡，“诡海主人，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啊。至于你身边这位……面生得很。”
诡海主人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了，只有一双眼睛还保持着凝实。
罗幽上前一步，平静道：“诸位继续，我们只是观战。”
“观战？”金炎老怪化回人形，右臂处空荡荡的，伤口处燃烧着金色火焰，正在缓慢再生。他狞笑道，“来这里的，谁不是为大道之果？观战？笑话！”
“是不是笑话，试试便知。”罗幽淡淡道。
他的右手抬起，掌心向上。
一缕紫色火焰悄然浮现。
那火焰初时只有豆粒大小，但出现的一瞬间，周围的混沌气流骤然紊乱。原本狂暴无序的法则仿佛遇到了克星，纷纷避让。
夜魔君的瞳孔骤然收缩。
“火之道则的种子……你炼化了火之道则的种子？”
不只是他，云渺宫的白衣女子、金炎老怪，甚至连那个始终未动的斗笠老者，都微微抬起了头。
道则种子，那是比大道之果低一个层次，但也极其珍贵的宝物。最重要的是，能够炼化道则种子的人，必然对相应法则有着极深的感悟，战力往往远超同阶。
罗幽掌心的紫色火焰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就壮大一分。三息后，那火焰已经化作一朵巴掌大小的紫莲，静静悬浮在他掌心。
莲花开合间，隐约可见内部有无穷符文生灭，那是最纯粹的火之法则具现。
“现在，还有人觉得我是来看热闹的吗？”罗幽平静问道。
场中一时寂静。
夜魔君眼中闪过忌惮之色。他主修黑暗法则，虽然不惧火焰，但火之道则的种子已经超出了普通火焰的范畴，那是法则层面的压制。
金炎老怪更是面色难看。他修的是金炎之道，本就是火系分支。面对真正的火之道则，他的金炎天然就低了一头。
唯有云渺宫的白衣女子忽然轻笑一声：“道友既然有此实力，何不联手？大道之果虽只有一颗，但炼道遗骸的其他部分也是至宝。心脏归胜者，其余部分可平分。”
这是一个明显的分化拉拢。
夜魔君立刻接话：“云渺仙子说得有理。在场还有那位……”他看向斗笠老者，“以及这位掌握火之道则的道友，我们四方联手，先破开屏障如何？”
金炎老怪虽然不甘，但也知道形势比人强，咬牙道：“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斗笠老者。
老者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那双眼眸，却深邃如星空，仿佛蕴含着无穷岁月。
“联手可以。”老者的声音苍老而平静，“但破开屏障后，各凭本事。”
“自然。”夜魔君笑道。
“那么……”云渺仙子看向罗幽，“道友意下如何？”
罗幽沉默了三息。
这三息里，诡海主人的声音在他识海中急促响起：“别答应！他们在设局！破开屏障的瞬间，必定有人偷袭——”
话音未落，罗幽已经开口：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场中气氛陡然一变。
夜魔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云渺仙子笑容依旧，但那笑意未达眼底。金炎老怪握紧了仅剩的左拳，金色火焰在体表重新升腾。
而斗笠老者……他看了罗幽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那么，半柱香后，屏障最弱之时，我们同时出手。”夜魔君提议道，“我以黑暗法则侵蚀屏障西侧，云渺仙子以云雾法则侵扰北侧，金炎道友攻南侧，这位……”他看向斗笠老者。
“东侧归我。”老者淡淡道。
“好，那我就和诡海主人负责上方。”罗幽接话。
分配看似公平，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妥协。
半柱香时间很快过去。
炼道遗骸周围的法则屏障果然减弱了许多，原本无形的屏障此刻显化出淡淡的波纹状轮廓，如一个倒扣的巨碗，罩住了整具骸骨。
“动手！”
夜魔君率先出手，十二名随从结阵，黑暗蛟龙再现，这一次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如毒蛇般缠绕上屏障西侧，疯狂腐蚀。
云渺宫的七名女子齐声吟唱，云雾化作万千丝线，缠绕屏障北侧，试图从微观层面瓦解其结构。
金炎老怪独臂轰出一拳，金色火柱如龙，狠狠撞在南侧屏障上。
斗笠老者终于动了真格。他手中的竹竿轻轻一点，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屏障东侧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那孔洞迅速扩大，仿佛竹子生长般自然。
罗幽看得心中凛然——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极高深的法则造诣。这老者对“生长”“渗透”这类法则的领悟，已经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
“该我们了。”罗幽对诡海主人道。
老者点点头，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他的身体彻底透明，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骨船。整艘骨船骤然震动，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开始发光，那些光芒汇聚到船首，凝成一道惨白色的光束。
那是纯粹的死亡法则。
光束射向屏障上方，所过之处，混沌气流中的生机被瞬间剥夺，化作一片死寂。
罗幽也出手了。他掌心的紫莲飞起，在空中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就分化出一朵新的莲花。三息间，九九八十一朵紫莲遍布天空，组成一个玄奥的火系大阵。
“焚天。”
罗幽轻吐二字。
八十一朵紫莲同时绽放，无数紫色火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浇灌在屏障上方。这不是普通的火焰灼烧，而是火之法则对屏障结构的直接瓦解。
五方同时发力，炼道遗骸的屏障剧烈波动起来。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屏障西侧，被黑暗腐蚀的区域最先出现裂痕。紧接着是北侧、南侧、东侧……
上方的死亡光束和火焰瀑布更是让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再加把劲！”夜魔君低喝，黑暗蛟龙猛然收缩，化作一根细长的黑暗之针，狠狠刺向裂痕最密集处。
云渺仙子双手一合，云雾丝线骤然绷紧，仿佛要将屏障生生勒碎。
金炎老怪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融入金色火柱，火柱威力暴涨三分。
斗笠老者的竹竿连续点出，每一点都精准落在裂痕的节点上。
罗幽则操控八十一朵紫莲组成旋转的火焰磨盘，疯狂碾压屏障。
终于——
轰隆！！！
屏障彻底破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几乎在屏障破碎的同一瞬间，五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向遗骸心脏。
但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夜魔君的黑暗蛟龙没有冲向心脏，而是猛然调头，扑向了距离他最近的金炎老怪！
“早料到了！”金炎老怪却大笑一声，独臂猛然拍向自己胸口，“爆！”
他整个人轰然炸开，化作无穷金色火焰，将黑暗蛟龙完全吞没。火焰中，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流光却悄然射向心脏。
这是金蝉脱壳之计——自爆的只是他的一具分身，真身早已潜藏！
“蠢货。”夜魔君却冷笑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黑色小镜。镜子对准那道金色流光一照，流光骤然停滞，显露出金炎老怪惊愕的真身。
“定魂镜？！你——”
话音未落，云渺仙子的七道剑光已经从云雾中射出，贯穿了金炎老怪的身体。
这位炼虚中期的强者，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作了七截焦黑的尸体，从空中坠落。
而云渺仙子在出剑的同时，云雾已经裹挟着她和六名同门，瞬息跨越百里，来到了遗骸心脏前。
但迎接她们的，是一根竹竿。
斗笠老者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心脏前方，竹竿轻描淡写地一扫，云雾骤然消散，七道窈窕身影倒飞而出，每人口中都在喷血。
“你……”云渺仙子惊骇欲绝。
老者看都没看她一眼，伸手抓向那颗混沌色的光团。
就在这时，异变第三次发生。
原本应该扑向心脏的夜魔君，突然转向扑向了——罗幽！
“小子，你的火之道则种子，归我了！”夜魔君狞笑着，黑暗法则化作一张遮天巨口，要将罗幽和整艘骨船一口吞下。
他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大道之果，而是罗幽体内的道则种子！
大道之果只有一颗，但道则种子也是无价之宝，而且更容易夺取。更重要的是，只要夺得火之道则种子，他就有把握在后续争夺中压制其他人。
很精明的算计。
可惜，他算错了一件事。
罗幽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惊慌。
“等你很久了。”
话音落下，罗幽的身体突然燃起紫色火焰。那火焰不是从外而内，而是从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血肉中迸发出来。
他整个人化作了一轮紫色太阳。
黑暗巨口撞上紫色太阳，如冰雪遇烈火，瞬间消融。
夜魔君面色大变，正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周围的混沌气流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紫色——那是无数细小的火焰，早已悄然布满了这片空间。
“领域？！你什么时候——”
“从你提议联手的时候。”罗幽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平静得可怕，“你以为我在看热闹，实际上，我在布阵。”
轰！
紫色火焰领域彻底爆发，将夜魔君和他的十二名随从完全吞没。火焰中传出凄厉的惨叫，那是黑暗法则被火之法则生生炼化的声音。
三息后，火焰散去。
夜魔君还活着，但浑身焦黑，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的十二名随从，则已经化作了十二具焦尸。
“你……隐藏了实力……”夜魔君艰难地说道。
罗幽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遗骸心脏处。
那里，斗笠老者已经握住了混沌光团。但光团在剧烈挣扎，仿佛有生命般想要逃脱。
老者眉头微皱，似乎在镇压光团的反抗。
而云渺宫的七名女子，正挣扎着重新结阵，准备做最后一搏。
至于金炎老怪和夜魔君的随从，都已陨落。
场面暂时陷入了诡异的平衡。
“现在，是二对二了。”罗幽轻声道。
他看了一眼身旁重新显形的诡海主人。老者的身体又凝实了一些，显然刚才的联手破阵让他恢复了些许力量。
“不。”诡海主人却摇头，“是三对一。”
他指向斗笠老者：“那个老怪物，一个人就能打我们全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斗笠老者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那一眼，让罗幽浑身汗毛倒竖。
那不是炼虚期修士该有的眼神。那眼神中蕴含的沧桑、淡漠、以及对众生的俯瞰，让罗幽想起了某些传说中的存在——
大乘期？
不，不对。大乘期修士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诡海的法则压制不允许。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身外化身。”罗幽缓缓吐出四个字。
斗笠老者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物与我有缘，诸位退去，可活。”
话音落下，他身上的气息开始攀升。
炼虚中期、炼虚后期、炼虚巅峰……
最终，停在了半步大乘的边缘。
云渺仙子脸色惨白，咬牙道：“前辈以大欺小，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笑话？”老者淡淡道，“大道之争，何来笑话？最后三息，不退则死。”
他开始倒数：
“三。”
云渺仙子眼中闪过挣扎，最终一咬牙：“退！”
云雾裹挟着七道身影，瞬息远去。
场中只剩下罗幽、诡海主人，以及握着混沌光团的斗笠老者。
“二。”老者继续数道。
罗幽没有动。
他的目光落在混沌光团上，又落在炼道遗骸巨大的骨架上。脑海中，诡海主人的声音急促响起：
“他在虚张声势！这化身的力量不可能持久，他在吓退我们！”
罗幽相信这个判断。
但问题在于，就算这化身的力量不能持久，也足够在力量耗尽前杀死他们。
怎么办？
“一。”
老者数出最后一个数字。
他抬起竹竿，指向罗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幽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攻击老者，也没有逃跑。
而是转身，一掌拍向了炼道遗骸的肋骨！
轰！！！
这一掌凝聚了罗幽全部的火之法则，紫色火焰如狂龙般撞在一根横亘千里的巨大肋骨上。
肋骨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你——”斗笠老者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明白了罗幽的意图。
这不是攻击他，而是攻击炼道遗骸本身！
炼道遗骸虽然已经死去无数年，但其骨骼中仍然残留着生前的法则意志。一旦受到剧烈攻击，很可能会引发……
轰隆隆——
仿佛为了印证老者的想法，整具炼道遗骸开始震动。
那震起初很轻微，但迅速变得剧烈。无数骨骼相互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骨骼表面的金色纹路开始疯狂闪烁，那是残存法则被激活的征兆。
“疯了！你疯了！”诡海主人在识海中尖叫，“这会惊醒遗骸深处的残魂！我们都会死！”
“不惊醒，现在就会死。”罗幽冷静地回应，“惊醒之后，至少局面会乱。”
他赌对了。
炼道遗骸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骸骨深处，一股古老、腐朽、但依旧恐怖到极点的意志，缓缓苏醒了。
那颗被斗笠老者握在手中的混沌光团，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挣脱了老者的掌控，飞回遗骸心脏处，与心脏融为一体。
紧接着，整颗心脏开始疯狂搏动。
咚！咚！咚！
每一声都比之前响亮百倍，震得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崩塌。
斗笠老者面色阴沉如水，他深深看了罗幽一眼，那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杀意——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身体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在混沌中。
他走了。
不是怕了罗幽，而是知道，炼道遗骸深处的残魂一旦苏醒，大道之果的争夺将变得无比危险。这具化身虽有半步大乘之力，却也不愿与一个生前可能是大乘巅峰的炼道者残魂死磕。
随着老者离去，场中只剩下罗幽和诡海主人。
以及……正在彻底苏醒的炼道遗骸。
“现在怎么办？”诡海主人声音发苦。
罗幽看着那颗与心脏融合的混沌光团，又看了看遗骸深处那双缓缓睁开的、燃烧着苍白色火焰的巨大眼窝。
他忽然笑了。
“前辈，你说大道之果是什么？”
“是炼道者毕生修为的结晶啊，还能是什么？”
“那如果炼道者还没死透呢？”
诡海主人一愣。
罗幽指向那颗心脏：“大道之果与心脏融合，残魂苏醒……这意味着，这位炼道者，可能还没完全死去。或者说，他正在用这种方式，试图重生。”
诡海主人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我不是来夺大道之果的。”罗幽平静道，“我是来……”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帮这位前辈，完成重生。”
话音落下，炼道遗骸的眼窝中，那两团苍白色火焰猛地一跳，锁定了罗幽。
一个古老、破碎、仿佛从时光尽头传来的声音，在混沌中回荡：
“小辈……你……很有意思……”
罗幽躬身一礼：
“晚辈罗幽，见过炼道前辈。”
“愿与前辇做个交易。”
苍白色火焰静静燃烧，那古老的声音沉默了许久。
终于，它再次响起：
“说。”
混沌海中，炼道遗骸的心脏搏动声渐渐平稳。那颗混沌光团与心脏的融合，似乎因为某种原因，暂时停滞了。
罗幽站在骨船船首，面对着一个生前可能是大乘巅峰的恐怖存在残魂，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而远方，逃走的云渺宫众人、重伤的夜魔君、以及那个离去的斗笠老者化身，都还在暗中观望。
大道之果的争夺，才刚刚进入最复杂的阶段。
这一局，谁才是真正的棋手，谁又是棋子？
或许，连罗幽自己，也无法完全确定。
他只知道一件事——
在诡海，在这片混乱无序的法则之地，想要活下去，想要变强，就必须比所有人都更敢赌。
赌命，赌运，赌人心。
也赌……那些已死或将死之人的，最后一点执念。
苍白色火焰静静注视着他，等待着下文。
罗幽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讲述。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老魔仙界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