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内,药香与墨香交织。
彩盈靠在软榻上,看着凤儿小心翼翼地吹凉汤药,那双本应执掌千军万马的手,此刻却为她端着药碗,微微颤抖。
“我自己来吧,”彩盈伸手想接过药碗,“你的手都抖了。”
凤儿轻轻摇头,执意将药勺递到她唇边:“那日你为我挡下毒掌,手可曾抖过?”
彩盈闻言,只得张口吞下汤药。
她肩上的伤已开始结痂,但每一次动作仍会带来刺痛。
然而比伤口更痛的,是看着凤儿日渐憔悴的脸庞。
他既要处理朝政,又要照顾她和病重的牛天扬,已经连续多日未曾好好休息。
“爷爷今日可好些了?”
彩盈问道,试图转移话题。
凤儿眼神一暗,轻轻摇头:“还是老样子,时醒时睡。太医说那一掌伤及心脉,需要长期调养。”
正当二人沉默之际,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人拿着一封信快步走进。
凤儿接过信,拆开细读。
彩盈注意到,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但眼中却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是哪里来的信?有要紧的事?”彩盈轻声问道。
“是阿依玛的信……”
凤儿将信递给她:“她又派人快马加鞭给你送来了汗鲁部的疗伤圣药‘血灵芝’,说是对内外伤都有奇效。信使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彩盈接过信纸,仔细阅读。
阿依玛的字迹刚劲有力,一如她本人的性格。
信的末尾,墨迹似乎有些不同,像是有一滴水滴落在上面,晕开了一小块。
彩盈轻轻抚摸那处痕迹,心中了然。
“阿依玛真是有心了,又送来了这么珍贵的药材。”彩盈将信折好,还给凤儿,“从草原到京城,路途遥远,她一定是一得知消息就立刻派人送药来了。要不是她的药及时,恐怕我这命也就……”
凤儿点点头,目光仍停留在信上:“她总是这样,表面上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我已经派人去接应信使了,确保药材安全送达。若是血灵芝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奇,没准儿对爷爷的伤势爷会有助益。”
二人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匆匆进来禀报:“王爷,边关八百里加急!”
马凤神色一凛,立刻接过军报拆开。
随着阅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出什么事了?”彩盈关切地问。
凤儿将信递给彩盈,语气凝重:“柔然残部在西域边境集结,疑似有魔教中人混入其中。郭韬将军请求朝廷增派援军。”
彩盈快速浏览军报,面色也变得严肃:“这绝非巧合。朝中刚刚平定刘氏之乱,边关就起烽烟,怕是有人想趁此机会浑水摸鱼。”
马凤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二皇子昨日还在朝会上提议削减边军粮饷,今日就传来边关告急的消息。这其中关联,不得不防。”
彩盈勉力撑起身子:“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马凤停下脚步,眼神坚定:“我必须亲自入宫面圣。边关安危关乎国本,绝不能有失。”
凤儿又看向彩盈,眼神柔和下来:“我让丫鬟来照顾你,你好生休息。”
彩盈摇头:“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只是……要小心。”
凤儿点头,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彩盈轻轻叹了口气。
她重新拿起阿依玛的信,细细端详。
在那刚劲的字迹间,她读出了阿依玛未曾言明的心事。
那位草原女王,即使在千里之外,也依然心系着这里的一切。
三日后,阿依玛的信使抵达京城。
来的不是普通的信使,而是汗鲁部的老神医萨仁。
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不顾旅途劳顿,一到靖王府就要求先看病人。
“血灵芝必须新鲜使用,老身需亲自为病人诊治后,才能决定用量。”萨仁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对凤儿说道。
马凤亲自领着萨仁先去看了牛天扬。
老人仔细检查了牛天扬的脉象,又查看了他的舌苔和眼睑,面色凝重。
“这一掌阴毒无比,伤及心脉,若非这位老先生内力深厚,恐怕早已...”萨仁摇摇头,从药箱中取出一株血红色的灵芝,“好在老身带来的血灵芝品质上乘,应该能稳住伤势。”
她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片灵芝,放入药碗中,又加入几味辅药,亲自煎制。
不一会儿,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整个房间。
服下汤药后不久,牛天扬的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多谢神医!”凤儿见状,激动地向萨仁行礼。
萨仁摆摆手:“王爷不必多礼,此乃老身分内之事。女王有令,务必治好王爷的亲人。”
接着,萨仁又去看了彩盈。
她检查了彩盈的伤口,满意地点点头:“这位姑娘的伤势处理得很好,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再用血灵芝调理半月,应无大碍。”
她同样为彩盈配了药,又教给她一套舒缓筋骨的按摩手法。
待一切安排妥当,萨仁将凤儿请到一旁,从怀中取出另一封密封的信:“这是女王给王爷的私信,请王爷亲阅。”
凤儿接过信,独自来到书房。
拆开火漆,阿依玛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的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草原狼头,那是汗鲁部的图腾。
凤儿久久凝视着这封信,心中百感交集。
阿依玛的祝福真诚而坦荡,但他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那份深藏的情感。
她以草原女王的身份,将个人情感化为坚定的盟友之谊,这份胸怀,让他既感动又愧疚。
“王爷,”门外传来声音,“边关又有新的消息。”
凤儿收起信,整理心情:“进来。”
“探子回报,柔然部队中确实有魔教中人,而且数量不少。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凤儿眼神一凛:“看来这场风波,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当晚,凤儿来到牛天扬的房间。
服用了血灵芝汤药后,牛天扬的精神明显好转,已经能够坐起来说话了。
“爷爷,感觉如何?”凤儿在床边坐下,关切地问。
牛天扬微微一笑:“阿依玛那丫头送来的药确实有效,胸口不那么闷了。”他仔细端详着凤儿,“你脸色不好,边关的事情我听说了。”
凤儿点头:“柔然与魔教勾结,来者不善。朝中又有人想借此生事,情况复杂。”
牛天扬艰难地坐直身子:“凤儿,你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你现在是靖王,九门提督,手握京城兵权,多少人盯着你,就等着你犯错。”
“孙儿明白。”凤儿为牛天扬垫好枕头,“我已经下令加强京城戒备,同时派人暗中调查朝中与柔然往来的线索。”
牛天扬满意地点头:“你做得对。不过还有一件事,”他顿了顿,“阿依玛那边,你打算如何回应?”
凤儿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阿依玛的信:“她祝福我和彩盈,并表示汗鲁部永远是我们最忠诚的盟友。”
牛天扬接过信,细细阅读,良久,长叹一声:“阿依玛是个好姑娘,胸怀不输男儿。她这么做,既保全了草原的尊严,也维系了与辽国的友谊。你应该好好珍惜这份情谊。”
“我会的。”凤儿郑重地说。
次日清晨,凤儿来到彩盈房间。
她正在丫鬟的搀扶下练习走路,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不在床上多休息?”凤儿急忙上前扶住她。
彩盈微微一笑:“萨仁嬷嬷说适当活动有助于恢复。再说了,我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让你照顾。”
凤儿扶她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从怀中取出阿依玛的信:“这是阿依玛给我的信,我想你也应该看看。”
彩盈接过信,仔细阅读。
当她读到“愿君珍惜”和“永为盟友”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阿依玛姐姐……她真的很了不起。”彩盈轻声道,“我若是她,未必能做到如此洒脱。”
凤儿握住她的手:“她以草原女王的身份做出这个选择,既是对我们的祝福,也是为了汗鲁部的未来。”
彩盈点头:“我明白。那你怎么回复她?”
凤儿从袖中取出一封刚刚写好的回信:“我以靖王和个人的双重身份回信,感谢她的赠药之恩,接受她的祝福,并郑重承诺,辽国与汗鲁永为兄弟之邦,世代友好。”
彩盈想了想,说:“我想在信里加上几句,可以吗?”
马凤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同意。
彩盈让丫鬟取来纸笔,在凤儿的回信后面添了几行字:
“阿依玛妹妹:药已收到,感激不尽。救命之恩,彩盈永记于心。他日若得闲暇,诚邀妹妹来京小住,让姐姐尽地主之谊,以表谢意。愿妹妹诸事顺遂,芳龄永继。姐:彩盈”
写罢,她将信交给凤儿:“这样可好?”
凤儿看着彩盈添上的几句话,心中感动。
她不仅接受了阿依玛的祝福,还主动示好,展现出未来王妃应有的气度。
“很好。”凤儿将信折好,装入信封,“我这就让人快马送往草原。”
十日后,阿依玛在汗鲁王庭收到了回信。当她读到彩盈添加的那段话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释然的微笑。
“看来,他找到了一个真正懂他的人。”她轻声自语,将信小心收好,走出王帐。
帐外,草原广阔,天空湛蓝。
阿依玛深深吸了口气,翻身上马。
“召集各部首领,”她对随从下令,“我们要商讨如何应对西域的威胁。”
马鞭一挥,草原女王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有些感情,放在心里就好。
而责任,必须扛在肩上。
她与马凤,好似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但无论如何,汗鲁部与辽国的盟约将会延续,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那份未曾说出口的感情,就让它随风散落在草原的每一个角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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