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刚过,京城里的年味尚未完全散去,边关的紧急军报就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这日清晨,马凤正在靖王府的演武场上练枪。
虽然年仅十三,但他手中的镔铁长枪已然舞得虎虎生风,飞龙枪法的精髓在他手中逐渐显现。
汗水顺着少年稚嫩却坚毅的脸庞滑落,在初春的寒风中化作白雾。
“王爷!边关八百里加急!”侍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晨练。
马凤收势而立,接过那封插着三根羽毛的紧急军报。
拆开火漆,快速浏览后,他的眉头紧紧锁起。
“立刻备马,我要入宫。”他沉声吩咐,转身向屋内走去。
彩盈正端着早膳走来,见他神色凝重,忙问:“出什么事了?”
“柔然再次大举犯边,”马凤边走边说,语气中透着冷峻,“这次规模远超以往,联合了西域几个部落,号称二十万大军。边关已经失守数座重镇。”
彩盈手中的托盘微微一颤,碗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二十万?这……这怎么可能?”
“虚张声势也罢,确有其事也罢,边关告急是真。”马凤迅速换上朝服,“朝中怕是要有一场大风波了。”
果然,当马凤赶到金銮殿时,殿内已经乱作一团。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人人面带忧色。
龙椅上的皇帝乾兴廷脸色铁青,手中紧紧攥着另一份边关急报。
“众卿都已知晓,”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柔然背信弃义,再犯我边境。郭韬将军连失三城,退守雁门关。诸位有何对策?”
朝堂上一时寂静,随即爆发出激烈的争论。
主和派率先发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道:“陛下,去岁战事方歇,国库空虚,将士疲惫,实在不宜再启战端。不如遣使议和,许以财帛,暂息兵戈。”
话音刚落,主战派立刻反驳。
一位武将模样的大臣高声道:“荒唐!柔然狼子野心,得寸进尺。今日割一城,明日让一池,何时是个尽头?臣请陛下发兵征讨,以振国威!”
“发兵?说得轻巧!”另一位文官冷笑,“粮草从何而来?兵员从何征集?去年战事已耗尽了国库储备,如今再启大战,只怕敌军未退,国内先乱!”
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主和派以户部尚书为首,力陈国库空虚、民生凋敝;
主战派则以兵部官员为核心,慷慨激昂,要求严惩来犯之敌。
马凤静立一旁,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表现。
大皇子乾德仁面露忧色,不时与身边的文官低语,显然倾向于和谈;
二皇子乾德义则目光炯炯,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靖王,”皇帝突然点名,“你曾在边关驻守,熟悉敌情。对此事有何看法?”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马凤身上。
这位年仅十三岁的王爷,此刻成为朝堂上最受瞩目的焦点。
马凤出列,恭敬行礼后,声音清朗而坚定:“回父皇,儿臣以为,和不可取,战必当慎。”
“哦?详细道来。”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柔然去岁新败,如今敢再犯边,必有倚仗。”马凤分析道,“儿臣在边关时,曾听闻西域有一新兴教派,号称‘拜火魔教’,势力扩张极快。此次柔然与西域诸部联合,恐与此教有关。”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只是寻常犯边,许以财帛或可暂安。但若背后有邪教操纵,其志必不在小。今日议和,来日他们必会得寸进尺。”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皇帝追问。
“儿臣以为,当以战止战,但不可贸然大军出征。”马凤从容应答,“可命边军固守险要,挫敌锐气。同时派遣精锐小队,深入敌后,探查虚实,最好能查明魔教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
二皇子乾德义突然插话:“四弟此言差矣!敌军二十万压境,岂是小打小闹能够应对?当立即派遣京营精锐驰援,以雷霆之势退敌!”
马凤看向二皇子,不卑不亢:“二哥明鉴,若敌军真有二十万,长途奔袭,粮草补给必成问题。我军依托坚城,以逸待劳,方为上策。若贸然出兵,深入不毛,反而容易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
大皇子乾德仁也开口道:“四弟考虑周详。只是边关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若不出兵救援,恐失天下民心啊。”
马凤转向大皇子,语气诚恳:“大哥仁心,儿臣敬佩。然用兵之道,在乎时机。现今敌势正盛,我军准备不足,仓促应战,非但救不了百姓,反而可能损兵折将,使局势更加恶化。”
朝堂上再次响起议论声。
马凤的分析条理清晰,既指出了主和派的短视,也反驳了主战派的冒进,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政治智慧。
皇帝沉思良久,最终拍板:“靖王所言在理。传朕旨意:命边军固守待援,不可贸然出战。着兵部立即调配粮草军械,支援边关。另,靖王乾德智。”
“儿臣在。”马凤躬身应道。
“朕命你全权负责探查敌军虚实之事,可调动京城各部密探,务必查明柔然与魔教勾结之内情。”
“儿臣领旨。”
退朝后,马凤立即回到靖王府,召集幕僚部署任务。
然而他还没坐稳,二皇子乾德义就亲自登门拜访。
“四弟今日在朝堂上,真是让为兄刮目相看啊。”乾德义笑容满面,语气亲热,“想不到四弟年纪轻轻,对军国大事竟有如此见解。”
马凤命人上茶,谦逊道:“二哥过奖了。儿臣只是据实以告,不敢妄言。”
乾德义品了口茶,状似随意地说道:“边关军情紧急,为兄愿助四弟一臂之力。我在京营中尚有些旧部,若四弟需要,随时可以调用。”
马凤心中明了,这是二皇子在借机拉拢他,想要通过参与军务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多谢二哥好意,”马凤婉拒,“只是探查敌情贵在隐秘,人多反而误事。况且京营肩负卫戍京城重任,不宜轻动。”
乾德义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笑容:“四弟考虑得是。既然如此,为兄就不多打扰了。只是……”他压低声音,“大哥近来与户部走得很近,四弟在军需调配方面若有难处,尽管来找为兄。”
送走二皇子,马凤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
边关告急,朝中却仍在勾心斗角,这让他心生厌烦。
“可是为了二殿下之事烦恼?”彩盈不知何时来到书房,为他换上一杯新茶。
马凤叹了口气:“边境烽火连天,他们却只想着争权夺利。有时候我真想回到平安村,做个普通猎户。”
彩盈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可是平安村也需要保护啊。记得当年鲜卑人来犯,若不是你机智勇敢,村里不知要死多少人。如今你守护的是整个大辽的百姓,这份责任固然沉重,但也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马凤望着彩盈,心中的烦躁渐渐平息:“你说得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退缩。”
接下来的几天,马凤忙于调配人手,部署探查任务。
然而朝中的斗争并未因边关紧急而停息。
这日,大皇子派人送来请柬,邀请马凤过府一叙。
马凤本想推辞,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前去赴约。
大皇子府上,几位文官正在座中。见马凤到来,纷纷起身相迎。
“四弟来得正好,”乾德仁热情地拉着马凤入座,“我们正在商议边关粮草调配之事。户部这边有些困难,四弟可否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暂缓出兵之议?”
马凤心中冷笑,原来大皇子是想借粮草问题来阻止对边关的支援,这样既不会得罪主和派,也能防止二皇子通过军功扩大势力。
“大哥,”马凤正色道,“边关将士正在浴血奋战,若因粮草不继而败,我等何颜面对天下百姓?”
一位文官插话道:“靖王殿下有所不知,去年战事加之今春黄河水患,国库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粮草啊。”
“是啊,”另一人附和,“况且大军出征,耗费巨大,若不能速战速决,恐生内乱。”
马凤环视众人,语气渐冷:“诸位大人,马凤有一事请教。若因粮草不济,致使边关失守,柔然铁蹄长驱直入,届时诸位是要用笔墨纸砚退敌,还是要用金银财宝买命?”
一席话说得众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乾德仁连忙打圆场:“四弟言重了。诸位大人也是为国考虑。”
马凤起身,向大皇子行礼:“大哥,非是儿臣不近人情。只是军情紧急,实在耽搁不得。儿臣还要去巡视九门防务,就此告辞。”
离开大皇子府,马凤心情沉重。他明白,朝中的权力斗争不会因外敌入侵而停止,反而可能更加激烈。
回到靖王府,牛天扬在彩盈的搀扶下等在书房中。
“听说你今天把大皇子那边的人给怼了?”牛天扬虽然病体未愈,但眼中仍闪着精明的光。
马凤苦笑:“爷爷消息真灵通。”
“朝中就这么大点地方,什么事传不开?”牛天扬示意马凤坐下,“你做得对,该强硬时就要强硬。不过也要小心,大皇子表面宽厚,实则记仇。你今日驳了他的面子,他必会怀恨在心。”
彩盈担忧道:“那该如何是好?”
马凤却显得很平静:“无妨。边关告急,他们不敢在明面上为难我。至于暗地里的手段,我接着便是。”
是夜,马凤独自登上王府高楼,远望北方。那里是他的第二故乡,是他曾经守护过的土地。如今烽烟再起,他绝不能坐视不管。
“王爷,”暗处走出一名黑衣人,是“凤影”的统领,“第一批探子已经出发了。”
马凤点头:“告诉他们,务必小心。我要知道柔然军队的实际情况,还有魔教在其中的作用。”
“遵命。”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退下。马凤继续站在高处,任凭寒风吹动衣袍。
十三岁的靖王,面容尚存稚气,眼神却已如历经沧桑的老将。朝堂的诡谲,边境的烽火,都压在他尚且单薄的肩膀上。
但他没有退缩。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身后,是千万个大辽百姓,是他发誓要守护的江山。
夜风中,马凤握紧了拳头。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必须走下去。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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