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立片刻，仍不见身影。
他眉峰一拧，猛然纵身跃出窗外，足尖轻点飞檐，稳稳落于屋脊之上。
放眼望去，雪月城尽收眼底，银装素裹，寂静如画。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喝道：
“江南霹雳堂雷家子弟雷无杰，特来请教雪月剑仙！”
话音未落，声浪已如惊雷滚过整座城池。
刹那间，街头巷尾人人仰首，议论纷纷——
“这小子怕是疯了吧？”
“竟敢挑战雪月剑仙？”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闯过几层楼就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怕是剑仙连面都懒得露。”
“……”
这些喧哗之声，雷无杰恍若未闻。
他依旧挺立屋脊，目光如炬，再次开声：
“江南霹雳堂雷家子弟雷无杰，特来请教雪月剑仙！”
可回应他的，仍是死一般的沉寂。
正当他提气欲第三次开口时，一道低哑不满的声音忽然自风中传来——
“烦死了！”
“就是你要找我比剑？”
雷无杰猛地回头，只见一道白衣身影静静立于檐角，身形修长，风姿动人，面上覆着半透明面具，看不清容颜，唯有那双眸子冷若寒星。
“是她！真的是她！”
“雪月剑仙现身了？听说她在长安一露面，便夺了大离胭脂榜魁首！”
“连雪月城的落霞仙子都黯然失色！”
“……”
城中百姓目睹此景，激动得难以自持，窃语如潮。
“她就是雪月剑仙？”
常凡松望着那抹白衣，瞳孔微缩，神情凝重。
转头对身旁的小胖子低声道：“飞轩，稍等片刻。”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而起，凌空渡步千丈，衣袂翻飞间落于登天阁顶，朝着那女子深深一礼：
“青城山道剑仙门下弟子常凡松，今日特来讨教雪月剑仙高招！”
清越之声回荡全城，久久不散。
“怎么回事？”
“道剑仙的徒弟也来了？”
“那可是当世五大剑仙之一，这小子究竟得了多少真传？”
“……”
众人震惊不已，目光齐刷刷投向屋顶那人，喧哗再起。
“喂！”
雷无杰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恼意：“青城山的道士，你也太不讲规矩了！我拼死闯上来，你倒好，直接从外飞进来抢场面？”
常凡松淡然一笑：“那你先请。”
李寒依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在雷无杰身上，声音清冷如霜：
“你不过武道天象境，凭何向剑仙拔剑？”
雷无杰仰头而笑，手中杀怖剑陡然出鞘，血芒乍现，如残阳饮血。
“有何不可？”
“大不了一死罢了！”
“今日，还望剑仙赐教！”
话落，剑出！血虹贯空，杀意冲霄，直取李寒依咽喉！
可她仅是轻抬绌剑，随意一挥——
那凌厉无匹的剑势，竟如薄雾遇阳，瞬间消散于无形。
然而，就是这么轻轻一挥，那直插云霄的登天阁竟轰然巨响，整座楼阁自上而下被削去了将近一半！
与此同时，雷无杰也被雪月剑仙的剑意震得坠落而下。
究竟摔到了哪一层？
其实，
若非对方是她亲弟弟，李寒依根本不会出手。
甚至连剑都不必出鞘。
以她的境界，雷无杰连靠近她三尺之内都做不到。
她收剑后退一步，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
“我还以为你来找我讨教剑术，总该有些独到之处。”
“没想到，竟是这般粗陋不堪。”
“听说你在来雪月城之前，已练过雷家的无方拳，在于阗国又得了无心和尚的一套拳法，再加上你们雷家秘传的火灼之术。
一个人学这么多杂门功夫，剑道还能有多少精进？”
“可师父常说，出门在外，多会一门本事总是好事。”
听到这话，雷无杰脸上微红，挠了挠脑袋，讪讪一笑。
“胡说八道！”
“闯荡江湖，一人一剑就够了！”
李寒依冷哼一声，低声斥道。
话刚出口，她忽然想到自己那位惊才绝艳的师弟，语气便缓了些：
“当然……也有人天赋异禀，不拘一途。”
“只是这种人，万里挑一罢了。”
说完这话，雷无杰更是羞愧难当。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无心和尚和雪月城的小师叔祁长治的身影。
“李寒依，你……”
“能不能手下留情点儿！”
此时，酒楼之中正与萧寒谈笑风生的司空长枫，眼睁睁看着登天阁一角轰然崩塌，脸都绿了。
他望着楼上那抹清冷身影，忍不住怒吼出声！
这李寒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座登天阁，光是修建就花了百万两白银！
她这一剑下去，雪月城至少赔了二十万两！
听见喊声，李寒依这才回神，心念微动，登天阁主梁之中顿时飞出千百条赤色绸带，如灵蛇般缠住将倾的楼角，硬生生稳住了残破的一隅。
“兄弟，你不行啊！”
“看我的吧！”
“道剑仙门下弟子常凡松，请雪月剑仙赐教！”
见雷无杰落败，常凡松身形一闪，跃至李寒依面前，先是一礼。
随即抽出一柄桃木短剑，摆出架势挑战。
李寒依只将听雨剑轻扬，常凡松顿觉压力如潮水扑面而来，手中桃木剑几乎脱手。
眼前一片迷乱，头脑发晕，立足不稳，整个人直直跌落下去。
下一瞬，登天阁又是一声巨响——又被削去一角！
“李寒依！你别太过分！”
远处，司空长枫面色铁青，几乎是咆哮而出。
刚才那一剑，又是二十万两打了水漂！
这一次，李寒依并未理他。
心念再起，主殿横梁之上再次激射出无数红绸，如蛛网般拉住倾斜的楼宇。
“雷无杰，还傻站着干什么？”
“这雪月剑仙不是你能单独应对的，不如我们联手，共问一剑！”
从楼顶摔下的常凡松冲着雷无杰喊道。
“也只能这样了。”
雷无杰苦笑点头。
毕竟，他与李寒依始终相差太远。
单打独斗，根本无法触及她的剑锋。
“不必藏招了，直接用最强手段！”
见对方应允，常凡松也不啰嗦，干脆利落喊了一声。
“正合我意！”
雷无杰朗声一笑。
话音未落，右手抚过杀怖剑刃，体内火灼之气尽数灌注其中。
刹那间，剑身血光暴涨，煞气冲天。
随着内力催动，剑中竟隐隐传出雷霆滚动之声。
“烈火轰雷！”
他暴喝一声，高举长剑，朝李寒依凌空斩下。
“无量天罡！”
常凡松亦不再保留。
双手紧握桃木剑，结印掐诀，真气奔涌而出。
桃木剑微微一震，霎时幻化出上百道桃花剑影，如雨纷落，疾若惊电，齐齐袭向李寒依！
“既然如此，本剑仙便也认真一招。”
见二人倾尽全力，李寒依终于正色，执剑而立。
李寒依静立原地，神色清冷，淡淡开口。
话音未落，她手中听雨剑骤然一震，凌厉的剑意如潮水般奔涌而出，在登天阁内肆意激荡。
刹那间，整座楼阁门户尽碎，狂风卷起漫天花瓣，自四面八方纷飞而至，仿佛整座城池都在为这一剑倾倒！
紧接着，雷无杰与常凡松眼前一亮，只见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自剑锋疾掠而出，宛如春潮翻涌，花海怒放，气势磅礴地席卷而来，惊艳了时光，也轻易破开了二人所凝的剑势。
恍惚间，似有女子清音袅袅响起——
“我有一剑，名唤月夕花晨。”
话落刹那，登天阁再也承受不住这等威压，轰然崩塌，木石横飞，残瓦断梁裹挟着无数绯红花瓣洒落全城，美得令人心颤，又悲凉得令人窒息。
“这……便是雪月剑仙的一剑？”
“太可怕了，连登天阁都撑不住……”
“怕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亲临，也难接下这一招吧？”
“……”
目睹此景，雪月城中百姓无不屏息凝神，心头震撼难平。
而场中，李寒依眸光微动，见两人即将坠地，手腕轻抬，剑气牵引满空落花化作柔风，将他们稳稳托住，缓缓落地，毫发无伤。
此时，司空长枫脸色铁青，望着眼前的废墟，心中五味杂陈，几乎要落下泪来：
“李寒依！人家上门讨教剑法，你倒好，把我的登天阁给劈没了？”
“你知道重建这楼得耗多少工夫吗？”
“多少钱打水漂了啊！”
“修楼的钱，让雷家和青城山出就是了。”
李寒依侧身望他一眼，语气平静如水。
“啊？”
司空长枫一怔，竟一时语塞。
细想之下，好像……也不是没道理？
可他还未来得及争辩，李寒依已转身离去，步履轻缓地走向雷无杰与常凡松。
她目光落在常凡松身上，声音低沉：“青城山的弟子，来雪月城做什么？”
“呃……”
常凡松顿时语塞，手足无措。
总不能直说，是奉师命前来查探那位小师叔和剑仙之间的渊源吧？
只得勉强笑道：“晚辈久闻剑仙之名，路过此地，心生向往，特来瞻仰风采。”
“那现在看清楚了？”
“看……看清楚了。”
他结结巴巴地应道。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那片废墟之外，天地骤变——风云翻滚，雷霆炸裂，苍穹仿若裂开，银河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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