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室内，苏芷正对着一小撮从毒烟车残骸中收集的灰烬发呆。
她在灰烬中分离出几种不同颜色的晶体，其中一种暗红色的晶体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莲心在一旁小心地研磨着几种解毒草药，两个医兵已经熬不住，趴在旁边小憩。
“硫磺、硝石、雄黄……还有这个，是什么？”
苏芷用银镊子夹起一粒暗红晶体，放到鼻端轻嗅，有股类似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怪味。
她忽然想起曾在现代文献中看过，某些含铁量高的硫化物矿石在特定条件下燃烧，可能产生类似的副产物。
如果这种晶体是褐髓石伴生矿的燃烧残留，那或许可以反向推断褐髓石的成分和产地特性……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急促但克制的叩门声，以及紫姝压低的、带着喘息的声音：
“苏姑娘！是我，紫姝！快开门，有急事！”
苏芷一愣，与莲心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开门。
紫姝闪身而入，反手关上门，胸口起伏，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苍白，但眼神灼亮：
“苏姑娘，我……我发现了内奸的联络点！还有他们传递消息的密信！”
她快速而清晰地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末了拿出那卷偷偷抄录的羊皮纸内容。
她在离开马厩前，凭记忆用眉笔和随身帕子匆匆摹下了关键信息。
苏芷接过帕子，看着上面凌乱但意思明确的信息，脸色凝重：“粮仓纵火，计划在药材坊做手脚……
公主，你确定那人是孙小乙？马厩的辅兵？”
“我认得他的脸！”
紫姝肯定道，“而且他动作熟练，那藏信点也很隐蔽，绝不是第一次。”
苏芷沉吟：“蜡封上的蛇尾标记……
是幽蛰无疑。这个孙小乙必须控制起来，但不能明着抓。他深夜去放信，说明很快会有人来取。
这是个机会……”
“瓮中捉鳖？”紫姝眼睛一亮。
“对。但需要周密布置，不能惊动他背后的人。”
苏芷看向莲心，“莲心，你立刻悄悄去请将军过来，就说……
就说我关于毒烟成分有紧急发现。
注意，不要惊动旁人。”
“是！”莲心领命，从净室侧门悄然离去。
等待的间隙，苏芷给紫姝倒了杯温水：“公主，你很勇敢，也很细心。这些情报非常重要。”
紫姝捧着水杯，感受着温热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那股后怕的寒意才稍稍退去。
“我……我只是碰巧看到了。
苏姑娘，我们真的能抓住他们吗？
他们隐藏得太深了。”
“再深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
苏芷目光落在帕子的信息上，“药材坊东墙第三砖松动……
他们原本想在药材坊做什么？下毒？还是破坏？”
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净室东墙。
这里正是由药材坊改造而成。
她仔细数着砖块，找到第三列第三块砖，用手轻轻叩击。
声音果然有些空洞！
“莲心，取小锤和撬棍来——轻些的。”
工具取来，苏芷极其小心地撬动那块砖的边缘。
砖块果然有些松动，似乎曾被取出过。她慢慢将砖块抽出，只见后面的墙洞内，赫然塞着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不大，入手有些分量。
苏芷将其放在桌上，在紫姝紧张的注视下，小心打开。
里面是几块黑褐色的、质地酥松的块状物，闻之有淡淡的硝石和硫磺味，还掺杂着一种甜腥气。
“这是……未完全配好的火药？还是某种燃烧物？”
苏芷用银针挑取少许，在烛火上轻轻一烤，那物质立刻冒出黄烟，燃烧迅速，并释放出刺鼻气味。
“是毒烟原料的半成品！”
苏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原本想在这里制造事端，或许引发爆炸或毒烟，直接破坏药材储备和我的研究！
幸好……或许因为粮仓纵火后戒备森严，他们没找到机会完全放置，或者想等更好的时机。”
紫姝也后怕不已：“这些恶徒！简直无孔不入！”
这时，门外传来江蓠低沉的声音：“苏姑娘？”
“将军请进。”
江蓠推门而入，甲胄未卸，显然还未休息。
他先看到紫姝，微露诧异：“公主殿下？你怎在此？”
紫姝快速将事情又说了一遍，递上帕子。
江蓠看着帕子上的信息和桌上墙洞里取出的物证，眼神越来越冷。
“孙小乙……马厩辅兵……”他转向苏芷，“你的意思？”
“将计就计。”
苏芷冷静分析，“孙小乙刚放了新密信，对方必定会来取。
我们暗中监视马厩草料棚，谁来取信，便顺藤摸瓜。
同时，秘密控制孙小乙，但不要惊动他人，或许能问出些线索。
至于这墙洞里的东西，原样放回，加强附近警戒，但外松内紧。”
江蓠略一思索，点头：“可。此事我来安排。”
他看向紫姝，“今夜之事，你立了大功。
但接下来，你需如常作息，不可露出异样，以免被察觉。”
“我明白。”紫姝用力点头，“我会小心的。”
江蓠又对苏芷道：“你这边也要加强防范。
我会增派暗哨。另外，你研究毒烟可有新进展？”
苏芷指着桌上那些晶体和半成品：“有些眉目。
他们的毒烟以硫磺为基础，掺了多种毒物。
我怀疑其褐髓石矿点附近可能有特定的伴生植物或矿物，用于提炼毒物成分。
若能找到矿点，或许能从根本上削弱他们的‘特殊武器’来源。”
“赵擎后日夜出发侦查，你的这些推断，可整理给他参考。”
江蓠看了眼窗外天色，“天快亮了。公主，我让人护送你回去歇息。
苏姑娘，你也稍作休息。”
两人应下。
江蓠带着证据和计划匆匆离去，安排人手。
紫姝在亲卫护送下回到小院，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
今夜的经历让她心潮澎湃。
她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累赘，她也能为守关出一份力，甚至发现关键线索。
这种参与感和价值感，是深宫中从未有过的。
而净室内，苏芷吹灭大部分烛火，只留一盏，继续研究那些晶体。
困意全无，大脑异常清醒。
内奸、密信、毒烟原料、褐髓石矿……线索越来越多，但拼图仍不完整。
她有种预感，那个藏身暗处的幽蛰黑袍人，以及北狄主帅，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而她们必须在风暴来临前，找到破局之法。
窗外，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又将是无休止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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