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焰的马蹄踏过最后一片焦土,终于看见了阿古娜王庭的轮廓——那已不是记忆中金顶辉煌的模样,而是由破损的毡帐和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组成的营地。狼旗依旧在风中飘扬,但旗面已被硝烟熏得发黑,边缘还有烧灼的痕迹。
“站住!”两名草原战士从废墟后闪出,弯弓搭箭对准了她。他们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秦烈焰勒住马,缓缓举起双手,用熟练的草原语说道:“我是秦烈焰,来找阿古娜。”
其中一个年轻战士眯起眼睛,突然惊呼:“是赤刀女侠!三年前在北疆...”
他的话未说完,一个熟悉的身影已从最大的毡帐中冲出。阿古娜依旧穿着战甲,长发编成数条发辫,额间的银饰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只是她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战甲上也布满了刀剑的划痕。
“烈焰!”阿古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秦烈焰翻身下马,两个女人在废墟间紧紧相拥。阿古娜的拥抱用力得几乎让人窒息,秦烈焰能感觉到她战甲下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你不该来。”阿古娜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满是痛惜,“这里已经...”
“我知道。”秦烈焰松开她,目光扫过营地里那些带伤的战士、忙碌的妇人,还有蜷缩在母亲怀中的孩童,“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来。”
她解下背上的长刀,刀柄上系着的红发绳格外醒目:“我说过要带你走,便一定要做到。”
阿古娜苦笑着摇头,引她走向自己的毡帐。帐内简陋得让人心酸,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具,就只有一张铺着狼皮的地榻和一张简陋的作战地图。
“龙炮的射程覆盖了所有水源地。”阿古娜指向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我们的人每天都要冒着炮火去取水,已经损失了三十多个勇士。”
秦烈焰凝视着地图,注意到一个用朱砂特别圈出的位置:“这里是?”
“狼崽的藏身处。”阿古娜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除了我和乳母,没人知道。”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满身是血的战士被抬了进来,他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已经不翼而飞。沈青棠若是在此,定能认出这是龙炮造成的伤害——爆炸不仅撕碎了肢体,还让伤口周围的组织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
“今早取水时遭遇了龙炮的试射。”随行的医者疲惫地汇报,“这是第七个了。”
阿古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位可汗应有的冷静:“厚待他的家人。”
秦烈焰看着那个昏迷的战士,手指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她能想象出辛平和沈青棠若是看到这般景象,会作何感受。
“跟我走吧,阿古娜。”她再次恳求,“带着孩子,趁现在还来得及。”
阿古娜走到帐门前,望着营地中央那面破损的狼旗:“我是草原的可汗,怎能抛下我的子民独自逃生?”
“这不是逃生,是保存希望。”秦烈焰站到她身旁,“只要你和孩子活着,草原就还有未来。”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焦枯的草地上。远处传来妇人为死者哀悼的歌声,苍凉而悠远。
“你知道吗,”阿古娜突然说,“昨夜我梦见一只受伤的母狼,它守着幼崽,对着月亮长嚎。醒来时,我想起你当年在王庭说过的话——”
“我说,若是朋友有难,我必千里来援。”秦烈焰接上她的话。
阿古娜转身看着她,眼中闪着复杂的光:“如今你来了,我很感激。但正因你是我的朋友,我才更不能让你卷入这场必败的战争。”
“必败?”秦烈焰挑眉,“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阿古娜会说的话。”
“现实就是现实。”阿古娜指向营外那些伤员,“我们连取水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如何对抗能轰平山峦的龙炮?”
秦烈焰沉默片刻,突然解下刀柄上的红发绳,分成两股,将其中一股系在阿古娜的手腕上:
“那年王庭雪夜,你分我半囊马奶酒。今日,我分你半缕魂魄。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阿古娜抚摸着腕上的红发绳,终于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你还是这么固执。”
“你也不遑多让。”秦烈焰也笑了。
夜幕降临,两人并肩坐在毡帐外,分享着一囊马奶酒。星空依旧璀璨,只是不时被远方的炮火映得忽明忽暗。
“辛诚和青棠呢?”阿古娜问道。
“在后面,慢慢走。”秦烈焰饮了一口马奶酒,“青棠又有了身孕,不宜疾行。”
阿古娜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眼中闪过一丝秦烈焰未能捕捉的情绪。
“等他们到了,”秦烈焰继续说,“我们就一起离开。去一个龙炮轰不到的地方。”
阿古娜没有回答,只是仰头望着星空。她知道秦烈焰不会明白——对一个可汗来说,有些地方,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深夜,当秦烈焰在客帐中睡下后,阿古娜悄悄起身,写了一封密信。她唤来最信任的侍卫:
“把这封信送到狼崽那里,告诉乳母...若三日内没有我的消息,就按信中所说的做。”
侍卫领命离去后,阿古娜独自走出营帐。夜风中,她腕上的红发绳轻轻飘动,像一抹不肯熄灭的火焰。
她知道秦烈焰的诚意,也感念这份情谊。但有些责任,是任何人都无法分担的。
正如草原上的白狼,宁可独自面对猎人的围剿,也绝不会抛下自己的领地。
而此刻的秦烈焰,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握紧了长刀。刀柄上剩下的半缕红发,在月光下泛着温热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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