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一骑白马冲破草原的薄雾，马背上的青衫剑客风尘仆仆。凌云勒住缰绳，望着眼前这片焦土，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秋水长剑的剑穗上，那根编织的草原彩绳在风中轻轻摇曳。
凌云！秦烈焰第一个认出他，快步迎上前，你怎么...
中原武林一百三十七个门派联名上书。凌云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卷素帛。当他缓缓展开时，血书竟绵延三丈有余，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有些是用血写的，有些盖着门派印鉴，最后一行墨迹尚新：恳请陛下止戈息兵，还天下太平。
阿古娜站在狼旗下，远远望着这个她深藏心底的男人。三年不见，他眉宇间多了风霜，唯有那双眼依旧清澈如秋水。她下意识地抚过小腹，又迅速将手垂下。
不必看了。她声音平静，陛下既已动用龙炮，就不会因一纸血书收兵。
凌云凝视着她，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他只是轻声道：我总得试一试。
是夜，明月高悬。狼群开始在山丘上长嚎，声浪如潮水般一波波涌向远方。突然，明军哨塔上传来铜铃坠地的脆响——狼嚎的声波竟震落了哨塔的警示铃。
它们在为你助威。阿古娜不知何时走到凌云身边，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
两人并肩立于山岗，远处明军营地的灯火星星点点，如同蛰伏的兽群。狼嚎声愈来愈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王庭那一晚...凌云终于开口。
不必说。阿古娜轻轻摇头，你我心里都明白。
她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在草地上。当两人并肩坐下时，狼群的嚎叫声忽然变得柔和，像是在吟唱古老的草原情歌。
凌云注意到她战甲上系着的红发绳：秦姑娘他？？
她不肯走。阿古娜苦笑，和你一样固执。
月光下，凌云剑穗上的彩绳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王庭分别时阿古娜亲手所编，用草原特有的茜草染成七色，象征着长生天的祝福。如今彩绳依旧鲜艳，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这根彩绳后来在考古发掘中重现天日，历经百年风雨仍保持柔韧。它见证的不仅是一段情缘，更是一个时代里，那些试图跨越疆界的真心。
中原武林的情况如何？阿古娜转移了话题。
各派都在暗中准备。凌云的声音很低，若是龙炮真的轰平草原，下一个就轮到江湖了。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跟我走吧，阿古娜。带着你的子民，我们去西域，去那些龙炮够不到的地方。
阿古娜轻轻抽回手，指向营地里那些熟睡的牧民：我是草原的女儿，怎能抛弃生我养我的土地？
狼群又开始长嚎，这次声音凄厉，像是在示警。果然，片刻后东北方向传来龙炮试射的轰鸣，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明日我要去谈判。凌云突然说。
阿古娜猛地转头：你疯了？他们现在视草原人为叛逆，你去就是送死！
正因为我是中原武林的盟主，他们不敢轻易动我。凌云解下剑穗上的彩绳，郑重地系回阿古娜腕上，若我回不来，这彩绳就当是个念想。
阿古娜的眼眶终于红了。她突然靠进凌云怀中，像寻常女子那般依偎着他。狼群的嚎叫声渐渐平息，仿佛也不愿打扰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她轻声问。
在天墉城外，你正在被人追赶。凌云的声音带着笑意，那马险些把你甩下去，是我用赶跑了他们。
后来我就缠着你拜师。阿古娜也笑了，你还问我得诚意是什么。
月光静静流淌，将两人的身影融成一个。远处，秦烈焰默默收回目光，轻轻拉上了帐帘。
深夜，凌云独自在营地外围巡视。所到之处，草原战士无不向他行礼致意——王庭之战，他的秋水剑曾救过无数草原儿郎的性命。
在一个僻静处，他遇见一个正在擦拭弯刀的老战士。那人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在月光下格外明亮。
凌盟主，老战士用生硬的汉语说，带可汗走吧。我们这些老骨头，愿意为她争取时间。
凌云沉默片刻，摇头道：她不会同意的。
那就打晕她！老战士激动起来，草原可以没有战士，不能没有可汗！就像狼群不能没有头狼！
这时，阿古娜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老战士立即噤声，恭敬地退到一旁。
在说什么？她问。
在说明天的谈判。凌云平静地回答。
阿古娜深深看了老战士一眼，挽起凌云的手臂：陪我走走吧。
两人漫步在焦土与绿洲的交界处。很奇怪，龙炮轰击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但只要超出射程半步，草原依旧顽强地绿着。
如果...阿古娜突然开口，又顿了顿，如果有一天草原真的不复存在，你会记得它现在的模样吗？
凌云没有回答，而是俯身摘下一株蓝色的野花，轻轻簪在她鬓边：草原不会消失，就像这花，今年谢了，明年还会开。
阿古娜抚了抚鬓边的花，突然道：其实我...
话未说完，狼群又发出急促的嚎叫。这次声音近在咫尺，一匹巨大的白狼从黑暗中走出，亲昵地蹭着阿古娜的手。
它是狼王。阿古娜介绍道，我从小和它一起长大。
白狼审视着凌云，突然仰天长嚎。很快，整个狼群都开始呼应，声浪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它们在认可你。阿古娜微笑，草原的狼群，只会为自己人嚎叫。
凌云伸出手，白狼嗅了嗅他的指尖，竟温顺地低下头。这一刻，他忽然明白阿古娜为何不肯离开——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一狼一鹰，都是她无法割舍的牵挂。
黎明时分，凌云整装待发。阿古娜亲自为他系好披风，动作轻柔得像一个送丈夫出征的妻子。
带上这个。她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塞进他行囊，草原的信物，或许能保你平安。
凌云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在晨光中苏醒的土地。焦土与绿洲并存，死亡与生机交织，正如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当他策马奔向明军大营时，狼群再次长嚎。这次的声音格外悠长，像是在为他送行，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阿古娜久久伫立，直到那个青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晨雾中。她的手无意识地抚过小腹，那里有一个她始终未能说出口的秘密。
秦烈焰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他会回来的。
我知道。阿古娜微笑，眼角却有泪光闪烁，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说。
朝阳终于升起，照亮了草原上的一切——那些伤痕，那些坚守，那些深藏在心底，却注定无法圆满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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