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清微天,弥罗宫。
此地非是寻常仙家洞府,乃是道韵显化、介于虚实之间的无上道境。宫阙连绵不见尽头,皆以紫气为基,祥云为瓦,星河为流苏。宫中无日月,自有混混沌沌、明晦交替的先天清光充盈,呼吸间皆是精纯到极致的先天道炁。寻常金仙至此,吸一口道炁可省万年苦修,多待片刻恐有道化之虞。
弥罗宫深处,一方非玉非石、形如棋盘的巨大“道纹玄台”悬浮于混沌清光之中。玄台之上,并无实体棋子,唯有无数细若游丝、色彩各异的光流交织流淌,勾勒出一个个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的星域轮廓,其形态竟与下界“玄冥碑”上所显的“寰宇气运流转图”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宏大、精密、动态,且其中代表某些特定星域的光流,正有规律地脉动着,将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炁”抽离、汇聚,没入玄台上方那片更加虚无缥缈的混沌深处。
数道身影,高踞玄台四方云座之上。这些身影笼罩在无尽道韵庆云之中,看不清真切面目,只能感受到那种凌驾于万道之上、仿佛自身便是“道”之一部分的浩瀚与漠然。他们仅仅是存在着,便让周遭的混沌清光为之凝滞、朝拜。
“北海之眼,玄冥遗宫,气机有变。” 东方云座上,一道清越平静、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响起,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其声过处,玄台光影中,代表北海之眼的那片墨蓝色区域,微微闪烁了一下。
“申公豹那厮,果然不甘寂寞。” 南方云座上,一个温和中透着无尽慈悲的女声缓缓道,声音仿佛能滋养万物,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如蝼蚁的疏离,“他引那‘变数’刘基入内,看来是存了搅动的心思。玄冥当年留下的那点‘叛逆’印记,倒是被他用上了。”
“无妨。” 西方云座上,响起一个宏大庄严、仿佛能渡尽一切苦厄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深处,却有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般冷硬,“棋局已开,变数自有变数的用处。刘基此人,气运勃发,锐意进取,正是上佳的‘薪材’。他见得越多,挣扎越甚,所聚拢、催发的人道气运便越精纯炽烈。申公豹自以为在反抗,殊不知,其行为亦在推动劫气运转,助长气焰,为我等提供更佳‘燃料’。此乃阳谋,非小聪明可破。”
北方云座上,一个锋芒内敛、却仿佛能刺破一切虚妄的平淡声音接口道:“然,此子成长速度,略有超出预估。化神中期,天庭初立,竟能引得‘玄冥碑’显化部分真相,心志亦颇坚忍。申公豹暗中串联,恐生枝节。不若稍加敲打,或可再引一方‘薪材’入场,令其相互砥砺,气运燃烧更旺。”
最先开口的东方身影略微沉默,玄台光影流转,显现出地球、南瞻、西贺等星域景象,尤其是那笼罩地球的淡金色“九州护世大阵”与中天境凌霄殿的虚影。只见丝丝缕缕淡紫色、金色、赤红色的人道气运、信仰愿力、征伐煞气,正从这些地域升腾而起,汇入那覆盖星域的无形大网,其流量与纯度,明显比数十年前丰沛了数倍不止。
“可。”东方身影最终道,“刘基既已知晓部分真相,心有不甘,必更竭力扩张,聚拢气运以图自保。此正合我意。然,单一薪火,燃烧终有尽时,亦易生惰性。可依前议,启‘乙字七三’星域之‘引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玄台之上,代表某个遥远星域的光点微微一亮。那星域之中,并非人类文明,而是一个以硅基生命为主体、擅长星辰能量操控的“星灵族”。此刻,在某种难以察觉的因果扰动下,该族一位擅长占卜的长老,于“无意”间,捕捉到了一丝来自太阳系方向的、迥异于寻常星力波动的“特殊灵韵”波动,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令其文明跃迁的“契机”信息。星灵族高层,开始将目光投向这片他们以往并未太过在意的荒僻星区……
“驭星族败退,只是开胃小点。”南方那慈悲女声道,“真正的盛宴,远未开始。这茫茫星海,历经万古,人族火种,岂止地球一隅?”
玄台光影随着她的心念转动,迅速拉远、扩展。星图变得无比浩瀚,其中标注出无数或明或暗的文明光点。而在这些光点中,有数个虽然相隔遥远、却散发着同根同源、坚韧不屈的“人道之火”气息的星域,被特别高亮标记出来。
“自商周封神,吾等借劫圆满,飞升此界,那火云洞的封印,也便到了时限。”西方那庄严声音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旧事,“轩辕、神农、伏羲……还有颛顼、帝喾、尧、舜、禹……这些上古年间,试图带领人族走出一条不同于仙道香火、独立自强之路的‘顽固者’,当年被诸圣联手,‘请’入火云洞静修,美其名曰镇压人族气运,避免过早消耗。”
“封神劫毕,天地剧变,吾等超脱而去,那火云洞禁制自然松动。”北方那锋芒声音接道,“他们脱困后,倒也识趣,知晓此界已非他们所能抗衡,便各自分开,携部分忠贞族人,远遁星空深处,在不同的荒僻星域重新扎根,延续人族文明。历经万古繁衍征伐,倒也闯出些许名堂,各自占据一方,成了些气候。”
玄台光影分别聚焦到那几个高亮的星域。
一处星域,以一颗赤红巨星为核心,其内人族文明崇尚火焰与铸造,发展出独特的“灵能科技”与“血脉战纹”体系,疆域横跨数十星系,号为“炎曜神朝”。其图腾为一尊笼罩在烈焰中的威严帝影,隐隐有神农尝百草、刀耕火种之象。
另一处星域,则被无尽的青翠星云与生命星球覆盖,人族文明与自然万物和谐共生,擅长培育灵植、驾驭星兽,沟通自然之灵,建立“青木仙盟”。其信仰核心,是一尊手持耒耜、周身环绕嘉禾虚影的慈祥长者,正是神农的另一面。
还有一处星域,星空之中悬浮着无数巨大的八卦阵图与河洛星盘,人族文明精研阵法、推演、星辰之道,以“周天星辰大阵”守护疆土,建立“易衍星宗”。其精神象征,是一尊人身蛇尾、手持河图洛书的睿智身影,伏羲之道在此发扬光大。
更有一处星域,金戈之气冲霄,战阵杀伐之音仿佛能穿透星图。人族文明极端尚武,以战养战,融合了部分异族血脉与功法,建立起铁血冷酷的“战神兵锋”。其旗帜之上,是一柄轩辕剑虚影,征战不休。
此外,尚有注重礼乐教化、德治天下的“德泽星域”;擅长治水、驾驭星河之力的“禹贡天朝”等等……每一处星域的人族文明,皆特色鲜明,势力强大,至少统治着数十上百个星系,其汇聚的人道气运,远比刚刚统一地球、踏入昆仑墟的大汉天庭要磅礴得多!
然而,此刻在玄台星图之上,这些星域升腾起的、颜色各异却同属人道的气运光柱,无一例外,都在被那覆盖星域的无形大网抽取、引导,最终汇向上界,汇入那几位执棋者所在的混沌深处。只是这些气运光柱更加粗壮,抽取的“流量”也更大,显然是他们“食谱”上更重要的“主菜”。
“三皇五帝,当年反抗,被镇火云洞。如今脱困,远走星海,看似自由,实则不过是从一个小池塘,跳进了一个更大、却同样布满无形渔网的湖泊。”东方身影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他们发展文明,征伐星域,凝聚子民,所产生的一切辉煌、奋斗、血泪、信仰……最终大部分,依旧在为我等提供破境资粮。他们越是努力,越是强大,这‘薪柴’便燃烧得越旺,提供的‘火焰’便越精纯。此乃定数,亦是他们的‘道’。”
“刘基的地球一脉,与这些星海人族,终究同源。”南方女声慈悲道,“若他知晓,在无尽星海之中,尚有如此多同族先贤所创的强盛文明,却同样身处网中而不自知,或自知亦无力反抗……不知会作何感想?是会感到绝望,还是会生出一丝可笑的、想要联合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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