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暴雨初歇,水面恢复了往日的青碧,甚至流淌着一种新生的灵动。然而,岸边的张叙舟与苏星潼,却丝毫感受不到劫后余生的轻松。方才江心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暗紫阴影,以及银簪上那抹冰凉刺骨的暗紫纹路,如同毒刺般扎在两人心头。
“那东西……是什么?”苏星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摊开手掌,那枚温润的银簪静静躺在掌心。簪身上,一道极其细微、却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紫色纹路清晰可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腐朽与衰败气息。她尝试以精神力探入,立刻感受到一股阴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悲伤与绝望的意念冲击,仿佛要将她的心神拖入无底深渊。
“别碰它!”张叙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试探。他眉心紧锁,墟衢印记微微发烫,方才与地脉本源短暂的共鸣,让他对这种气息有着更深的忌惮。“不是能量攻击……是‘病’!一种侵蚀法则、腐化生机的‘病’!它叫‘痨痨’。”
“痨痨?”苏星潼脸色微变,这个词让她联想到凡尘中那些耗尽精血、缠绵病榻的绝症。
“对。”张叙舟目光凝重地望向看似平静的江面,“它比之前的‘休反噬’更可怕。‘休’是寂灭,是终结,尚可疏导转化。而‘痨痨’……是腐朽,是沉疴,是缓慢而不可逆的侵蚀。它像跗骨之蛆,寄生在生机之上,一点一点将其啃噬殆尽。刚才它吞噬那缕残存煞气的方式……就像在‘进食’!”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按在湿润的江岸泥土上。墟衢印记的光芒流转,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地之重德”意念渗入大地。片刻后,他脸色更加难看:“地脉的‘伤’虽然愈合了,但‘气’不对。就像大病初愈的人,表面无碍,内里却虚浮无力,带着一丝……难以祛除的‘病气’。这‘病气’正在缓慢扩散,虽然极慢,但若不根除,终将再次引发大患。”
“根除……谈何容易?”苏星潼看着簪上的暗紫纹路,忧心忡忡,“它似乎能侵蚀一切能量,连我的精神力都差点被污染。银簪……似乎成了它的第一个‘宿主’。”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银簪上的暗紫纹路突然微微一亮!一股更加强烈的、混杂着无尽悲苦与绝望的意念波动猛地扩散开来!
嗡!
苏星潼贴身携带的青铜錾子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錾身上的蓝白光芒与暗金纹路同时亮起,并非指向危险,而是……指向了岷江下游,一个名为“望乡滩”的古老河湾!
“錾子有反应!指向望乡滩!”苏星潼惊道,“难道那里是‘痨痨’的源头?或者……是它力量汇聚之地?”
“望乡滩……”张叙舟眼神一凝,“那里是古战场遗址,也是历代水患重灾区,溺亡者无数,沉积的悲怨之气极重。‘痨痨’以悲怨绝望为食粮,那里确实是它理想的温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意。必须去!趁“痨痨”刚刚萌芽,尚未成势,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寰宇”号星槎再次启动,引擎低吼,破开水面,向下游疾驰而去。沿途,两人仔细观察江水和两岸。表面看来,水清岸绿,生机勃勃。但张叙舟凭借新领悟的“地脉同调”能力,却能隐隐感知到水下深处,一丝丝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灰败“病气”正如同蛛网般悄然蔓延,所过之处,水草生机黯淡,鱼虾活力减退。这“痨痨”之毒,竟已开始无声无息地侵蚀水脉根基!
越是靠近望乡滩,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连阳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河滩上怪石嶙峋,水流在此变得湍急回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无数亡魂在低泣。
“到了!”天工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能量读数异常!水下有强烈的负面精神波动聚集!”
星槎悬停在望乡滩上空。苏星潼手中的青铜錾子震颤得更加剧烈,錾尖直指下方一处水流最为湍急、漩涡暗生的深潭!她胸前的银簪,那暗紫纹路也如同活过来般,开始缓缓蠕动,散发出更浓的腐朽气息,仿佛在呼应着下方的存在。
“我下去!”苏星潼当机立断,“痨痨侵蚀银簪,我与它有联系,或许能找到其核心!叙舟,你在上面策应,随时准备以‘地之重德’压制它可能引发的能量暴动!”
“小心!”张叙舟没有阻拦,他知道这是最有效的方案。他立刻盘膝坐下,墟衢印记光芒流转,双手按在星槎甲板上,心神沉入大地,开始沟通地脉之力,随时准备发动。
苏星潼深吸一口气,将银簪紧紧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握着青铜錾子,纵身跃入冰冷的江水!
水下世界一片昏暗。越靠近那处深潭漩涡,水流越急,温度越低。更令人心悸的是,无数道灰白色的、充满了悲伤、恐惧、不甘的残念,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从四面八方的河床淤泥、沉船骸骨中飘出,汇成一道道浑浊的“念流”,源源不断地涌入漩涡中心!
而在漩涡的最深处,苏星潼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团约莫磨盘大小、不断扭曲蠕动的暗紫色“胶质物”正悬浮在那里!它没有固定形态,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如同脓疮般的孔洞,每一个孔洞都在贪婪地吞噬着汇聚而来的悲念残魂!随着吞噬,它的体积在缓慢增长,散发出的腐朽衰败气息也越发浓郁!这,便是“痨痨”的本体——或者说,是它在望乡滩凝聚出的一个“病灶”!
银簪在苏星潼手中剧烈震动,暗紫纹路光芒大盛,仿佛要脱手飞出,投向那团“胶质物”!
“果然同源!”苏星潼强压住银簪的异动,眼神锐利如刀。她看出来了,这“痨痨”并非单纯的法则造物,更像是无数沉沦悲念在特殊环境下,被某种更古老、更邪恶的存在催化、凝聚而成的“怨毒之瘤”!
“道爱无我,普惠众生!悲苦非罪,沉沦非终!醒来!解脱!”苏星潼不再犹豫,将全部心神沉入青铜錾子!錾身蓝白光芒与暗金纹路同时爆发,化作一道凝练无比、蕴含着净化与抚慰之力的光柱,狠狠射向那团暗紫“胶质物”!
嗤——!
光柱击中目标,发出如同烙铁烫入腐肉的声响!暗紫“胶质物”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它体表的脓疮孔洞疯狂开合,喷吐出大量灰黑色的、充满腐蚀性的“病气”,试图污染、瓦解錾光!
苏星潼感到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顺着錾子反噬而来!无数溺水者的绝望哀嚎、战死者的悲愤怒吼、灾民的无助哭泣……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神!她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眼神却更加坚定!
“星潼!”张叙舟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传来,带着关切与力量。同时,一股厚重、包容的“地之重德”之力从上方渗透而下,如同无形的壁垒,暂时隔绝了部分精神冲击,并开始压制深潭漩涡的狂暴水流!
得到支援,苏星潼精神一振!她不再硬抗,而是改变策略!青铜錾子的光芒不再强攻,而是变得柔和、温暖,如同母亲的低语,如同希望的星光,主动迎向那些喷吐出的“病气”和汇聚的悲念残魂!
“尘归尘,土归土……执念放下,方得解脱……”
“苦难已逝,安宁将至……”
她以“道爱”之意,引导錾光,不是消灭这些悲念,而是去理解、去抚慰、去……超度!
奇迹发生了!那些原本狂暴、充满怨毒的悲念残魂,在接触到这充满悲悯与温暖的錾光时,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灰黑色的“病气”被蓝白光芒中和、净化!一些残魂的扭曲面容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茫然与……释然?
暗紫“胶质物”的吞噬被打断,它的“食物”正在被净化!它发出更加愤怒的无声咆哮,整个“身体”猛地收缩,随即如同炸开的脓包,喷射出数道凝练如箭的暗紫“痨毒”,直射苏星潼!同时,它自身则化作一道暗影,试图钻入河床深处逃遁!
“想走?!”苏星潼早有防备!她左手银簪猛地向前一指!簪身暗紫纹路骤然亮起,并非攻击,而是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同源”吸力!
那几道射来的“痨毒”箭矢,竟被银簪强行牵引、偏移了方向!而那道试图逃遁的暗影,也被这股吸力拉扯得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瞬间!
“地缚·归静!”上方,张叙舟的意念如雷霆般响起!
轰隆!深潭周围的河床猛地一震!一股磅礴厚重的土黄色光芒从河底升起,化作一个巨大的、流转着玄奥符文的牢笼,瞬间将那团暗紫“胶质物”死死禁锢其中!牢笼不断收缩,挤压着它的活动空间!
暗紫“胶质物”疯狂冲撞牢笼,发出无声的尖啸,却无法突破“地之重德”的绝对禁锢!
苏星潼抓住机会,青铜錾子光芒暴涨,化作一道净化洪流,将整个牢笼连同其中的“痨痨”病灶彻底淹没!
嗤嗤嗤——!
剧烈的能量湮灭声中,暗紫“胶质物”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缩小!它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尖啸,最终彻底溃散,化作一缕缕灰黑色的烟气,被錾光彻底净化、消散!
望乡滩深潭的漩涡缓缓平息,那股压抑的悲怨之气也随之消散大半。汇聚而来的残魂失去目标,在錾光的抚慰下,渐渐变得透明、安宁,最终消散于无形。
危机似乎解除。
苏星潼收回錾子,疲惫地浮上水面。张叙舟将她拉上星槎。
“解决了?”张叙舟问道,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扫视着江面。
“暂时。”苏星潼摊开手掌,看着那枚银簪。簪身上的暗紫纹路并未消失,只是颜色变得极其浅淡,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复苏。她脸色凝重,“这东西……有‘根’。我们消灭的,只是它在此地汇聚的一个‘病灶’。它的根源……还在更深处,更古老的地方。而且……”
她抬头看向张叙舟,眼中带着一丝惊悸:“在它溃散的瞬间,我通过银簪感应到……在无尽的悲能深处,似乎有一个……更古老、更冰冷的存在,在‘注视’着我们。”
张叙舟心头一凛。他望向恢复平静的江面,手背上的墟衢印记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
痨痨之影,绝非孤立。这场与“沉疴病源”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银簪上的暗紫纹路,或许将成为追踪其根源的关键线索,也或许……是引狼入室的隐患。
(本章完)
下章钩子: 银簪暗纹虽淡未消,苏星潼尝试以錾子净化却遭反噬!墨守族紧急传讯:痨痨乃“悲能失衡”所生,其源与上古“大疫”有关!欲除根,需寻“神农鼎”残片!线索指向瘟疫古战场遗址——邙山尸骨洞!而洞中,沉睡千年的“疫鬼”正被痨痨之力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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