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策走在汉口大学的石板路上,风把她的中山装下摆吹得贴在腿上。她没戴墨镜,但袖口还藏着那把改装过的瑞士军刀。昨夜王皓坐在帐篷里写笔记的样子还在她脑子里晃,炭笔咬在嘴里,眼神像钉子一样扎在纸上。
她走到图书馆后侧的小楼前,门房正低头擦茶缸。
“找谁?”门房抬头。
“我想见周教授。”她说,“关于东方秘仪的研究。”
门房冷笑一声:“教授不见外人,尤其不见记者。”
“我不是记者。”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你去说,有人带来了‘凤引魂归’的下半句。”
门房盯着她看了两秒,转身进屋。
过了几分钟,一个穿灰呢长衫的老头站在门口,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玳瑁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说下半句?”他声音沙哑。
史策点头,把拓片递过去:“‘七星聚,南疆裂’——您二十年前在《东方考古纪要》提过这个组合结构,但没人信。我现在来找证据。”
老头接过纸,手指在字迹上摩挲了几下,忽然抬眼:“你知道这八个字出现在哪块残碑上?”
“荆州熊家冢西壁,光绪三十四年出土,后来被马旭东运走。”她答得干脆。
老头沉默几秒,侧身让开:“进来吧。”
书房比外面看着大,四面都是书架,德文、法文书脊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桌上堆着几张泛黄的手稿,一盏油灯亮着,灯罩裂了道缝。
“坐。”老头指了把藤椅,“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我没读过大学。”她坐下,“我是《申报》前记者,因为报了东北文物走私案被开除。”
老头哼了一声:“所以你不是学生。”
“对。”她直视他,“但我读过您那篇《巫祭共振》,也看过柏林档案馆流出的楚式祭器图录。我知道金凤钗不是首饰,它是信物。”
老头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那你来干什么?写报道?拍照片?还是回去编个玄乎故事卖钱?”
“我想知道两件古器能不能互相感应。”她说,“我们手里有猛虎食人卣和金凤钗。昨天它们靠在一起时,凤钗自己转了方向,还发热。”
老头眉头一跳:“你亲眼看见?”
“我记录了全过程。”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一角,露出金凤钗的一截,“要不要试试?”
老头盯着那支钗,忽然起身走到书架最里面,抽出一本破皮面的册子。
“这是清末传教士抄的《南疆仪轨残编》。”他说,“第十二卷丢了,讲的就是七器联动。”
史策站起来走过去:“我能看看吗?”
老头没说话,翻到一页,上面画着七个位置的符号,中间是个鼓形图案。
“六器列位,空缺处写‘待凤至而全’。”她念出来,“和法国吉美博物馆那份壁画线稿一致。”
老头抬头:“你怎么知道那份线稿?”
“王皓弄到的。”她说,“他在燕大教过课,虽然没人听。”
“王德昭的儿子?”老头突然问。
史策一顿:“你认识他父亲?”
“见过一面。”老头合上书,“那年我在德国开会,王德昭拿着一份《楚辞》手稿到处找人翻译。他说里面有守器人家族的秘密,没人理他。后来听说他死了。”
史策没接话,只是把手伸进袖口,摸了摸军刀的冷铁。
“你说两件器物会感应?”老头重新戴上眼镜,“证明给我看。”
她把金凤钗放在桌角,然后从包袱里取出猛虎食人卣,轻轻放下。
一开始什么也没发生。
三秒钟后,金凤钗的尖端微微颤了一下。
老头凑近,呼吸都放轻了。
又过了五秒,钗头缓缓转动,直到正对着卣的底部。
“它认准了。”史策说。
老头伸手碰了下钗身:“温的。”
“不是加热的。”她说,“是从内部传出来的热。”
老头盯着她:“你们已经拿到两件了,是不是?”
她没否认:“但我们不知道怎么用。只知道它们连着,而且一旦启动,可能会被别人察觉。”
“当然会被察觉。”老头冷笑,“马旭东那种人,书房里肯定摆着监测铜锈变化的仪器。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所以他也在找剩下的?”她问。
“不止他。”老头翻开另一本书,“日本人、奉系、青帮都在盯。谁先凑齐七件,谁就能打开断魂崖下的东西。”
“你知道入口?”她声音紧了。
“我不知道。”老头摇头,“但我猜,那不是一个藏宝洞。”
“是什么?”
“是坟。”他说,“也是门。守器人代代相传的任务,不是守护财富,是封住不该出来的东西。”
史策没动。
“你不怕?”老头问。
“怕。”她说,“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看着它们被人抢走。”
老头看着她,忽然笑了下:“你不像记者了。”
“我也不想当记者了。”她低头整理包袱,“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有人愿意为这些东西死。”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钥匙。
“地下室还有些资料。”他说,“都是我没发表的东西。你要是真想查,明天早上八点来,别迟到。”
她站起身:“谢谢您。”
“别谢我。”老头摆手,“我没帮你。我只是……不想让这些事烂在肚子里。”
她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老头叫住她,“你那个朋友王皓,他还活着?”
“活着。”她说,“但他现在不能来。”
老头点点头:“告诉他,‘保国宝者,当以命换命’这句话,最早出现在南宋守陵人的家训里。不是楚国的原话,是后人加的。”
她记下了。
“还有。”老头低声说,“血的事,别轻易试。一旦滴下去,所有同源之物都会震动。不只是敌人会来,有些东西……也会醒。”
她没再说话,推门出去。
天已经黑了,风更大了些。她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窗。灯还亮着,老头的身影映在窗帘上,正在翻书。
她走进旁边的小客房,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她把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外衣,把军刀压在枕头底下。
油灯点燃后,她从包里拿出纸笔,开始抄一段德文注解。字写得很慢,每一笔都用力。
抄到第三行时,窗外传来脚步声。
她停笔,没抬头。
脚步声走过,远了。
她继续写。
纸上的字越来越密。最后一行刚写完,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没应。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
她站起来,手滑进袖口,握住军刀的柄。
门把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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