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林子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蒋龙猛地站起,手按在腰间。
雷淞然一个翻身坐起来,李治良也蹭地抬头,两人盯着黑影晃动的方向,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一只野兔从灌木丛里窜出来,蹦了几下就不见了。
“操。”雷淞然一屁股坐下,“这破山连兔子都吓人。”
李治良揉着肩膀,小声说:“进墓之后,可不是吓一跳的事。”
王皓站在火堆边,听见这话,没说话。他看着那片漆黑的树林,脑子里转的是另一件事——光练拳脚没用。机关不是人,你打不着它,它还能要你的命。
他转身走向营地中央,张驰正靠着一块石头坐着,手里捏着个酒葫芦,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张驰。”王皓蹲下来,“你打过多少仗?见过多少埋伏?”
张驰抬眼看了他一下,把酒葫芦拧紧,放在一边。他从怀里掏出个旧荷包,布面已经发白,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绣的。
“我没数过。”他说,“但我记得每一回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顿了顿,手指在荷包上摩挲了一下。
“机关不是鬼,是人设的。”
“设机关的人怕什么?怕贼进来,怕宝贝丢了,怕自己死了也不安生。所以他们挖坑、藏刀、埋火药,想尽办法让人不敢往前走。”
“可人总有弱点。再聪明的人,也逃不过一个‘贪’字,一个‘急’字。贪心的人会乱踩地砖,急着抢宝的会忽略暗哨。咱们不贪,也不急,就能活。”
王皓点点头,从背包里摸出烟斗和一个小本子,翻开一页,开始记。
“我在奉军的时候,进过一座清末将军墓。”张驰继续说,“地上铺的是‘七星踏命砖’,七块里只有一块是实的,踩错就塌。”
“我们排长不信邪,带头冲。结果左腿整条陷进去,铁刺穿骨,血喷得比树还高。”
“后来我师父教我:看砖缝。”
“风吹雨淋一百年,真路的缝里积灰少,假路反被虫蚁钻透。我趴在地上看了半宿,才找出一条线。”
王皓笔尖一顿,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风蚀差异,生物痕迹**。
史策摘下墨镜,盯着张驰:“那你遇到过会动的机关吗?比如水银流、翻板、毒箭?”
“遇过。”
“热河那边有口‘吞龙井’,下去的人没一个上来。”
“后来发现,井壁有夹层,每隔三尺藏一张弩,绳索连着踏板。人一踩,四面齐射。”
“怎么破?”史策问。
“不踩。”张驰说,“我用长枪探路,一根根试。找到机关眼,塞进湿布包的石灰粉,堵住机括。再用火油烧断牵绳。”
王皓抬起头:“所以关键是提前发现?”
“对。”张驰点头,“破机关不在力气大,而在脑子快。你要想:他怎么设的,我就怎么拆;他防明路,我就找暗道;他信机关,我不信命。”
史策沉默了一会儿,从袖子里取出罗盘,放在掌心。她用指甲在罗盘边缘划了几道线,低声说:“我可以把他的设局逻辑,套进八卦方位推演。”
“东南缺土,恐有陷坑;西北多金,必藏利器。”
王皓合上本子,眼睛亮了一下:“你说的这些,能写成一套‘避险口诀’。”
张驰咧嘴一笑:“早写过了。”
“戏班里传的《八门金锁阵图》,其实就是盗墓人改的。我娘在我衣裳里绣的,就是这个。”
王皓愣住:“你娘……还会这个?”
“她不会。”张驰低头看着荷包,“是我爹留下的。他死前塞给我,说别当莽夫,要懂规矩。”
“我不懂什么规矩,但我知道,活着出来的人,才是赢家。”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史策把罗盘收好,重新戴上墨镜。她靠在背包上,闭着眼,嘴里轻轻念着方位词。
王皓翻开本子,重新整理刚才记下的内容。他把张驰说的每一条经验分成三类:**识别、规避、破解**。
又在最上面写了一行字:**不贪,不急,不动则已,动则必察**。
张驰喝了口酒,忽然说:“还有件事。”
两人都看向他。
“别信‘必死机关’这种说法。”
“什么万箭齐发、千斤坠、毒雾封室,听着吓人,其实都是唬人的。”
“真要那么厉害,他自己怎么进去封棺?他总不能飞进去吧?”
“所有机关都有漏洞,因为人都要活路。设机关的人也要出来,所以他一定留了退路。”
“找到那条路,比硬闯强十倍。”
王皓停下笔,抬头看着他:“你是说……守墓人也有活法?”
“对。”张驰说,“你不一定要跟他斗,你可以学他。”
史策睁开眼:“那咱们就不该叫‘破敌’,该叫‘学敌’。”
“随你怎么叫。”张驰笑了笑,“反正我能活着回来,不是因为我刀快,是因为我肯趴地上看砖缝。”
王皓把本子合上,塞进怀里。他靠在背包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之前那种说不清的害怕还在,但他现在知道怕什么了。
不再是黑漆漆的洞口,不再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刀箭。
他知道那是人设的局,有人设计,就有人能拆。
张驰靠着石头,慢慢躺下,把手垫在脑后。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没再说话。
史策盘腿坐着,手指在罗盘边缘轻轻敲。
她在心里一遍遍推演张驰说的那些机关位置,试着把它们放进八卦格子里。
东南为巽,主风,若有陷阱,应与气流有关……
火堆渐渐小了。
李治良和雷淞然躺在草堆上,一开始还竖着耳朵听,后来声音低下去,两人也慢慢闭上眼。
雷淞然睡着前嘟囔了一句:“明天我要是踩到假砖,你可得提醒我。”
李治良迷迷糊糊回了句:“你先别跑。”
王皓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喝了一口。
水有点凉,他咽下去,感觉胃里踏实了些。
他掏出本子,又翻开一页,准备把今天的内容重新整理一遍。
张驰忽然开口:“你们带醒魂草了吗?”
“带了。”王皓说,“采了两大把,分装在三个布袋里。”
“好。”张驰说,“记住,进墓之后,每人贴身放一小撮。万一闻到怪味,立刻捂住口鼻,别等头晕。”
“嗯。”
“还有,绳索要双股绑,别图省事。”
“我见过有人用单绳吊棺,结果中途断了,人直接砸进尸堆里。”
王皓点头,在本子上画了个双股结的图。
史策忽然说:“如果机关是联动的呢?比如踩一块砖,不仅脚下塌,头顶也落石?”
“那就别让联动生效。”张驰说,“找第一个触发点。通常在入口前三步,或者门轴底下。”
“用土块、石子先试。听见响动,就停下来。等十息,再动。”
“十息?”
“对。”张驰说,“很多机关有延迟。太快跟进,会被第二波打中。”
王皓记下:**三步外试压,十息停顿**。
史策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那要是看不见呢?全黑?”
“火折子别离手。”张驰说,“但我建议,进墓前先闭眼适应五分钟。突然亮光会暴露位置,也会让你暂时看不见别的东西。”
“有道理。”
“还有,别碰墙上的字。”
“有些墨迹混了磷粉,一碰就燃。你以为是线索,其实是引信。”
王皓想起自己差点用手去擦青铜卣底部的刻痕,后背一阵发凉。
张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想也没用。记住就行。”
火堆只剩下一点火星。
张驰坐直身子,重新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
他把荷包塞回怀里,拉紧衣襟。
“我讲完了。”
“剩下的,得你们自己走。”
王皓看着他:“谢谢你。”
张驰摆摆手:“别谢我。我是为了自己活命。”
史策轻声说:“但你愿意讲,就是帮了大忙。”
张驰没回答。他望着远处的山影,眼神沉静。
王皓靠在背包上,闭上眼。
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些话。
他开始想,如果现在让他画一张墓道安全路线图,该怎么标。
史策的手指还在罗盘上轻轻敲。
张驰解开外衣,把酒葫芦放在胸口,慢慢躺下。
他一只手搭在刀柄上,眼睛没完全闭上。
营地安静下来。
只有风掠过林梢的声音。
王皓突然睁开眼,从本子最后一页撕下一小条纸,用烟斗炭灰在上面写了四个字:**看缝,不贪,慢行,先试**。
他把纸条折好,塞进贴身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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